在老家诗礼,相亲是娶媳妇重要的一个环节,缺少它就像缺少铜唢呐的婚礼,无法让人接受。二十年前,我高考落榜,本来想再到中学复习,以备再考,然而五十元复读费变成一道高不可攀的大山,让我在继续求学道路之前却步。
父亲教我犁地,让我跟在两头老牛的后面,接近刚刚承包到户的农业。犁地还没有学到手,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让村子里一个大叔带我到邻村一户李氏人家去相亲。李家有女,初中毕业,不是学费让她却步,而是某位老师对她穷追不舍。李终是回到家里,再也不能捧起书本,这样,与我一样守着清香的稻穗。
村子与村子相隔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自然没有邮差把我像竹笋一样破土的爱投寄过去,也没有哪一阵清风把李的笑容送到眼前。小李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在老家那七村八落的山沟沟,她家境好,父亲是一个医生,母亲虽然务农,却干得不错,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存款进入银行,更重要的是,小李温柔漂亮,不胖不瘦,是人见人爱懂礼貌的那种。
既然看上了,不能未经小李父母同意冒冒失失地前去邀约,那会被村里人所不齿,再说小李也不会答应我什么,在老家,只有经过相亲这一仪式,才能定下自己的终身之爱,也才能在以后的日子,与姑娘正式以恋人的身份相处。
选择一个吉日,那是一个经过村里算命先生认真挑选的良辰,一个微雨轻落的黄昏,我与大叔敲开李家的门。我们只能坐在面楼的火塘边,不能到厨房里,这时姑娘就会在暗中偷窥来者,如果看上了,就会出来给还没有燃起火的火塘添柴点火,如果看不上,就不会从厨房里出来。出来的只会是姑娘的母亲,她出来会对来者说:“我家的小女身体不适,你们吃杯茶吧”。
让我想不到的是,到小李家不到十分钟,小李姑娘便从厨房里出来,不仅给我们燃起了火塘,还亲手为我们烹制了香茶。她父亲在乡卫生院工作,不能及时回来,她便大大方方地做完变样又忙那样。姑娘出来燃火,相亲的就可以进去厨房了,灶窝里的火苗唧唧喳喳地燃着,像是欢迎着我,灶头后面忙着的小李姑娘,脸上不时浮现淡淡的红颜,她话不是很多,却很动听,用我们老家人形容声音的美该是清丽的云雀发出的那种。更多的时候,小李姑娘用眼睛说话,我轻易读出来,那是一池没有经过暴风掠动的清溪,我真心的投石问路,竟搅动那一波一波的涟漪。
我一边给灶窝添着柴禾,一边理着话头,一谈竟是半夜。而与我同去的大叔一直在与小李的母亲拉家常。我出厨房的时候,月亮正照着院场,一棵棵桔子树下,是风拨弄出的暗影,如水的月光,浣洗着我的心境,竟幸福得如心里盛满蜜汁。
相亲,还有一项重要的程序,就是看姑娘答不答应。姑娘看上你,表示愿意作一般相处,那她就会送你一双绣花的鞋垫。针线活可是乡村少女的生活能力的象征,她们会把飞翔的小鸟、芬芳的花朵、劳动的场境缝进鞋垫,表达她的心境。如果她看不上你,也会友好地送你出门,只是在送你出门之前,一定有一桌丰盛的晚餐,表达她们一家人对你看得起她们的谢忱。
我得到的是一双绣着小鸟的鞋垫,当然也享受到了丰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