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毛巾又不在了,肯定又是那个农民工偷去的,听说他们乡下一辈子也只买一张毛巾呢。”“你瞧,我们家的凤尾扫帚也找不着,说不定也是这个可恶的农民工干的好事,据说,乡下人只用得起棕叶子扎起的粗扫把。” 清晨的阳光洒在凤城正方街我们那幢四合院里,在家闲着的五个婆娘们都被麻婶一声召集,各自将菜箩筐摆到院场中间,晒着屁股嚼着闲话。今天的话题是关于农民工的事,他们说农民工住进四合院里的种种不是。而这个农民工就是我的亲侄。因为,我在乡下的二叔过早地死了,留着只上过小学五年级的老侄,这不,二婶怕他学坏,干脆把他送到我家,让我帮他找个打工的地方,干什么都行。 老侄还不满十六岁,皮包骨头,是农民的儿子,却轮不起一把重一点的铁钳,担不起要从一楼到七楼的青砖,我只好站时将他留在家里,帮着做豆制品卖的妻子,打添手。老侄干活虽勤,却不爱与人打招呼,生性沉默的他见了院里的老妈老奶总也绷着面孔,生着七张嘴的婆娘们当然也看不惯老侄。“这小农民工野着呢,看他那不沾笑脸的恶相,今后还得防着点呢。”我听到了,也只当作耳边风,认识总也得有个过程麻,我这样想。 可是,老侄打从来到四合院第一天开始,似乎这里的空气都变了。 先是上司家的爱人不再让我到他家,教她家那宝贝千金学写作文。作文是我中学到大学的强项,就是在单位里也是一支好笔头,单位里参加演讲大赛,单位里宣传报导、单位里专题调研还都得我这支烂笔头完成,这不,还从八小时之外的时光里省出一些时间,向报刊投稿,稿费比工资高着多呢。上司的老婆对我说:“小许啊,你工作忙,就算了吧,你还是给你那位无所事事的老侄什么的找点事做去吧,要不,他整天在四合院里转悠,我家乖乖女又什么人都相信。” 正说着,费科长的老母亲也从屋里出来,凑到一起,这位听说还是来自农村,却也从骨子里看不惯农村来的人。“你那不干正事的亲戚,表明上看着老实巴交,实际上鬼着呢,成天看着我家那孙女,眼睛都拉得直直的,害怕。” “我说呀你家老侄手脚就是不干净,我家的扫帚也被他不知弄到哪里了?”手里沾着面粉的李姐也从厨房里钻出来,给火热的场面浇上新的油。 下班才进门,告状的已汇集了一大群,都是关于老侄的,没有一句是听得下去的话。我气呼呼地揣开屋门,一把揪着老侄的衣领把他从豆腐锅边的板凳上抓起来。“你给我说说,你成天偷看费科长家的阿丽是不是?说说说!” “是的,我是看过,但.....” 我“啪”的一下,重重地煽了他一个耳光,妻子吓得闪到了一边,眼泪大滴大滴往下坠。 “你去拿李姐家的扫帚干什么,屋子里脏乱不堪,你扫过那点地?”接着我又声嘶力竭地抬起手,这时,妻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蹿过来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声泪俱下。“你也别听城里的婆娘乱嚼,老侄什么时间拿过别家的扫帚了,还不是他们的小孩子放学后当武器打闹时扔到街上去的。又什么时间盯着别家的姑娘不放了,我们农村人初来乍到,眼睛事实上有点呆,看到哪里多看一会也不奇怪啊。他家费科长望人那才叫直呆呆的,我都怕见他呢,她到还有脸来说我的侄子,真是不害羞。” 我不是理亏,而是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毕竟都是一个单位的,何况这段时间我正在被上级考察,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啊,要是,这些四合院里的婆娘们也像对待老侄一样到处说我,哪还了得。 上午还气得饭也吃不下,下午才上班,市公司的领导就来宣布由我主持工作,也就是说,十多年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主持工作只是时下流行的做法罢了,过不了几天,分公司的小老板就是我当的份。同事们都吃惊不小,坐在旁边的张六也在我脚踩了一下,那些平时对我这个乡下人不屑一顾的同事,厚厚的期待在脸上悄悄降落,却又禁不住落上了一层淡淡的失望与痛楚。 下班回到四合院,老上司的婆娘早已恭侯门口,“呀,你后生可畏啊,我们家老钟不再任职了,你还得照顾照顾,这不,你每天还得帮我辅导孩子,她想参加今年全县作文大赛呢。” 费科长的老母亲也仿佛知道我当上公司负责人,主动从家里拿出一堆糖果送到家里,约着从农村来的爱人吃,“我看,我们都算是一个大院里的家人了吧,这样,你家老侄的工作我负责,我有个亲戚开着一个大商场,干保安去吧。” 更可气的是,李姐找到了害得我打老侄耳光的打帚,居然真是被她家小孩当武器弄到街上了。 妻子一夜无眠。我也一样。 第二天,我家搬出了四合大院,倒不是四合院不好,也不是买到了新房子。
声明:作者原创文章文责自负,在澳纽网上发表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的目的,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
手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