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很年輕就到了海外,做了無根浮萍,漂泊天涯,喜歡到不同的地方,接觸不同的人與事物,欣賞不同風土人情与文化,生命中超過一半的歲月在南太平洋度過,与島民土著情同手足,無論如何想不到這些鬈髮黑人,竟然與自己的祖先有關。賈雷德‧戴蒙德在《人類社會命運》中披露三萬六千年前華南沿海的南島人,已南下至新幾內亚,佔據馬來半島、印度尼西亚、菲律賓等地,其中一支成為玻利尼西亚人,他們的快艇行進到南太平洋与中太平洋群島。南島語系覆蓋了從印度洋到太平洋大半個地球的范圍,這些都與那些從華南經台灣南下的農民有關。
范圍如此廣袤的迁陟,在許多年前交通工具簡陋的前提,是一種充滿勇氣的壯舉!簡直是隨波逐流的冒險,有時我覺得人類其實真的有點像海島上的椰子,一隻隻熟落海灘之後被海潮帶走,漂流抵達數千公里之外的異地,再為海潮推送上岸,落地生根,發芽成長。
挺拔的椰樹有两大特點﹕一是果實碩大,一隻椰子動輒两三公斤,外有堅固的雙層外殼自我保護,內有豐厚果肉維持生機﹔二是渾身是寶,除了果實可食,椰汁可飲,莖葉還可編織,樹幹更可作傢俱,我見過經打磨拋光的椰子木,呈現無數釘狀木紋,奇特而極為華麗。
今天世界上許多人雖然分屬各種族裔,操各種語言,信奉各種宗教,在不同社會里生活,但他們每一個人都如同椰子,被命運的潮水帶到某處,就在那里結束漂泊,全憑頑強的生命力和調適能力存活下來,并且個個像椰子那樣,渾身是寶,物盡其用,對自己扎根成長之地,多有貢獻。
當年一隻椰子,長大成樹,又結出椰子,這些椰子再漂至世界各地,复結出更多椰子。其過程漫長而充滿艱險,以及成功與失敗的考驗。
椰樹多生於海邊,承受天風海雨,須有足夠頑强堅韌,方不易摧折,愈是艱辛惡劣的環境,她愈是不屈不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活下來,才能長大。
林莽里許多大樹盤根錯節,長出龐大的樹冠,稠密的枝葉能遮住一大片陽光,使周邊植物枯死,霸氣十足的大樹,附近寸草不生。被它滅絕的植物之中又有一些進化成籐蔓,攀附纏繞在大樹身上,汲其精華,變身為絞殺植物,叢林里無聲而可怕的生存競爭,却与椰樹無緣。
椰樹不像其它樹種那般嬌弱、霸道,它能在最貧瘠的地方生長,不會爭搶、霸佔其它植物的生存空間,也沒有任何植物可以絞殺它。更可貴的是,椰樹只在頂端生葉長果,纤細高大的樹幹,非旦不遮擋還與更多植物分享陽光。
那些找不到扎根之地的椰子,是可悲可嘆的。很可能在無休止的漂泊里,錯失了存活與生長的時機,最終枯朽,永遠湮沒在命運的潮水里。
移民,有如椰子從故土漂泊至新岸,必由之路,就是憑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力和調適能力,想方設法存活下來,并且展示渾身是寶的風采,如是方能對自己扎根成長之地,多有貢獻。
移民,除了謀生求發展,還是應對文化衝突挑戰,思想感情與觀念克服水土不服的掙扎,只有感恩與謙卑,才能日久他鄉變故鄉,根深蒂固,成林一片,融入當地景觀,其時異國自然也是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