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畫漫畫,畫出了人命,《查理周刊》遭到了恐怖襲擊。全球震驚,有關報導與分析評論文章鋪天蓋地,觀點也相當多元,真正是「一個事件,多種表達」。持不同觀點者彼此之間,展開的爭辯与討論也相當激烈、尖銳,這也提醒我們自己身處一個多元的世界,人与人之間充滿各種各樣的政治觀點、人生哲學与宗教信仰。除卻承認与容許不同的存在,還應允許適當的表達的自由,兩者如何相互權衡,實應省思。
有報導揭示《查理周刊》惹禍的真正原因可能是當年「捍衛表達自由」的一次見義勇為。
整件事緣起二零零五年丹麥報紙刊出諷刺先知漫畫風波,事後有一個原教旨極端派的阿匐,搜集有關漫畫走訪伊斯蘭國家,掀起一股足以令丹麥報紙道歉的風暴。當時法國一家晚報不以為然,頂風刊載出相關漫畫,導致主編被炒。《查理周刊》在這種情況下拔刀相助,為「捍衛表達自由」,在二零零六年,周刊的漫畫家創作并刊登了默罕默德的漫畫,令自己從此成為伊斯蘭極端份子的攻擊目標,連年遭受縱火、起訴与死亡威最終發展到被恐怖分子血洗。
很難肯定這班法國漫畫家是否蓄意冒犯某種族或某宗教,不過嘲諷君王、政治与宗教人物以及社會名流,幽他們一默,是法國人文化傳統中的一部份,而且由來已久。
在愛倫‧狄波頓的《身份的焦慮》一書中,關於「漫畫」在歐洲人心目中的地位与作用,有非常詳盡的描寫。他提到兩則關於國王與漫畫家的故事,都發生在法蘭西。
拿破侖在上臺後就立即下令關閉全部諷刺報刊,他告訴警察總長絕對不能容忍任何畫家拿他的外貌開玩笑。英國畫家占士‧吉爾雷偏偏在自己的作品中醜化拿破侖,讓這位歐洲最有權勢的法國皇帝怒不可遏,下令但凡發現任何人帶這張漫畫進入法國,將不經審判立即入獄。因為占士‧吉爾雷一張漫畫,法國向英國提出外交抗議。拿破侖還對天發誓,日後攻佔英倫三島,一定找這個漫畫家算帳。
到了一八零二年,法英簽訂「亞眠條約」,拿破侖還提出添加一項條款,內容規定凡畫過他的漫畫家將被視為殺人凶手與偽造犯,統統遣送法國接受審判。
一八三零年,法國一位年輕畫家夏爾‧菲利蓬,在自己的漫畫中,把法國國王路易‧菲烈普的頭畫成了一隻梨子。不幸的是國王本人的腦袋的確上小下大,酷似梨子,法語中「poire」又有傻瓜蠢才之意,很明顯漫畫家是在影射路易‧菲烈普統治的無能昏庸。國王派警察沒收了所有漫畫刊物,并將畫家監禁了半年。但夏爾‧菲利蓬出獄後再一次執筆作畫,畫梨依舊,這次他為了將國王畫成一隻水果坐了整整兩年牢。
愛倫‧狄波頓認為幽默不僅僅是一種游戲,「諷刺其實是另一種抗議方式。漫畫隱含的、潛在的目的就是通過對幽默靈活的運用,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在這個新世界中可以嘲笑的東西將變得更少。」
《查理周刊》的惡搞先知漫畫是否在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從而令這個新世界中可以嘲笑的東西變得更少了呢?
很明顯,非旦沒有減少,反而是因為這些嘲笑,增添了許多的麻煩。原因是針對宗教的惡搞,不論是對哪一個宗教,都會傷害她的信眾,被視為褻瀆與冒犯,任何人都不可以無視這一點。
至於血洗雜誌社的恐怖份子,實不能被籠統視為伊斯蘭教的報復,約旦王后拉尼婭在她的臉書(Facebook)上一段留言,概括了事件的本質:「這次事件並非是關於《查理周刊》冒犯了穆斯林,而是一小撮極端分子不惜以任何借口或任何代價屠殺民眾」。
她還補充說,恐怖襲擊不能代表伊斯蘭教,「一個充滿和平、包容和憐憫的宗教」。
《查理周刊》事件說明,凡事都不應該太極端,諷刺惡搞與報復反擊,兩者皆然。冒犯,誠然不能沒有底線,同理,被冒犯者的回應,也應該有一定的底線。否則就人類相殘,世界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