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如鏡的地板上,自有不一般的歡快喜愉,今生僅有,來世不再,其時我心中百感交集,莫甚於此。
在國家公園四號公路一處路口,因為有沿途即興取景隨意休息的習慣,拒絕了兩個背包客女孩搭便車的請求。沒料到在瓦卡帕帕又遇到她們,在我們為湯加里羅河谷美景所迷留連之際,她倆已神通廣大地先我等而到達,在路邊豎起了大姆指,而我們又一次沒有在這兩個笑容燦爛的背包客面前停車。
這件小事令我与蛙妻內疚了一段時間,載她們一程,只是舉手之勞,但能給遠方訪客對紐西蘭留下一點好印象,這其實是每個本地人都應該做的。
在瓦卡帕帕盤旋的山道上,夏日透過薄薄雲層投射下炫目的白光,把山腳藍紅相間的Chateau Tongariro酒店,映照得如同童話里的城堡,在曠野平疇里,她巨大窗戶反射出來的陽光,就象魔術師施法時聚集的能量。在那里聚集了數不清的露營車與游客,一部份沿著不同步道進入國家公園的森林與深澗幽谷,另一部份選擇攀登冰雪融化後的雪山。
到了雪線以上所見奇特景致,會讓你覺得這里的確著了魔法,極目之處,紅岩黑石之上,地衣如雪,漫山遍野,宛如夏日下仍存殘雪餘冰。那瞬間的視覺衝擊非常強烈,第一次見到除去皚皚冬裝的裸露雪山本真面目,她自有一種震懾人心、粗獷不羈的野性美!
除了這條鋪設得相當堅固的柏油公路,兩旁俱是草木不生的嶙峋怪石,立於其中,有人在史前或是外星的感覺。我蹲下來凝視岩石表面的一塊很美麗的地衣,它屬於那種岩棲性殼狀地衣,被冠以很形像的名稱﹕「地圖衣」,有著微妙而复雜的形狀與色彩,有非常頑強的生命力,據說不僅可在沙漠與極地存活,還是地球上惟一可以在火星生長的植物。
試想象這小小一塊地衣,如何在冬雪覆蓋之下,百般堅忍等待春暖花開,我等遭逢的一點風雨,又何足挂齒?!
魯阿佩胡山海拔二千七百九十七米,為湯加里羅三山之最,也是一座活火山。那兩個女孩又一次比我們早一點來到這里,兩人正神情興奮地換上登山冬衣,見到她們把曬成古銅色健美的大腿伸進厚厚的雪褲里,只感到一種夏行冬令的錯覺,非常怪異。
此去要乘纜車登上此山二千二百米處,身後是漸漸遠去的陽光普照的山野,迎面卻是逼近的風雪彌漫的冰峰,氣溫從二十多度降到接近零度,這一段懸在高空搖搖晃晃的旅程確實畢生難忘。
全副裝備的兩個女孩踏雪前行,很快就消失在迷霧中,她們走的是著名的穿越湯加里羅步道,那里有火山口與高山湖泊,我等卻只能在白雪中立此存照,在怪石中遠望魯阿佩胡峰尖。第一次來到離她這麼近的地方,忽晴忽雨間,魯阿佩胡更露骨地顯現出她的喜怒無常。正在我眺望山下遠景之時,那閃著寶藍色亮光的陶波湖,蔥翠墨綠的森林,鵝黃嫩綠相間的田疇牧地,瞬間為湧上來的濃霧所掩,一概不見。銀色的魯阿佩胡峰隨即隱身,山中風雨大作,天昏地暗,響起隆隆雷聲。
見識了這山的雷霆之怒,遂急急下山,那兩旁的景致已是完全与先前兩般,教人只想逃離了。
選擇從陶波湖西側的四十一號公路回奧克蘭,順道可游Rotoaira湖与Rotopounmu湖,沿途見到了陶波湖另外一面,從高處看這個巨大的湖水波不興,格外寕謐,湖中有渚,草木茂密,人家隱現,這些都是靜靜的,動的除了飛翔的水鳥,就是那來去的風帆了。
顧得欣賞這些,魯阿佩胡雪山早已遠去,在普塔魯魯(Putanunu)鎮轉折向西,尋著了怀卡托河,這里有一條極美的河岸公路。金色夕陽下的懷卡托河呈現出醉眼的蔚藍色,見路邊一處草坪,栽有大樹一行,鮮花數叢。停車一看,所選位置恰好展現怀卡托河最美的一段河道,綠葉蔥蔥,夏花燦爛襯托之下,雖是美色天成,然而揀選此處植樹栽花之人,必有極高的品味與審美,他自己不時到此觀望嗎?亦或是更希冀每個路過的人都能來欣賞?
有時知道應該在甚麼時候,在哪里停下來,往往會得些意外驚喜,只識匆匆赶路之人,偏偏錯過某些難得一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