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台灣紐西蘭文化交流團觀後記)
南太井蛙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音樂家鄭瑞賢在奧克蘭博物館大堂吹響了口笛,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口笛的聲音,非常清亮,非常高遠,聽去如同置身空谷山中,忽見綠林里衝出一群飛鳥。
這種用台灣竹子制造的的奇特樂器,只有七公分長,更有意思的是,它是這位音樂家當年為來紐西蘭文化交流花了兩個多月特意研發打造的。
鄭
先生為我即興吹奏了一隻自己創作的短曲,來奧克蘭後下榻「金色山莊」,窗外景致極美,就像畫家擠出顏料揮毫寫生,作家以筆墨紙張留下感言,他用口笛表達了
對身邊風景的贊美,聽得出那只是胸臆隨意的發揮,一些印象的碎片,但是憑籍著敏銳的藝術觸覺,音樂家很準確攫取了紐西蘭生活靜謐寧馨的特質。
不妨將小小口笛,視之為二零一五年台灣紐西蘭文化交流團的縮影,魚池鄉「千歲國樂團」,屏東「光鹽紙影戲團」,臺中「陶藝彩繪」,臺南「捏麵人」,屏東「吸管藝術」的幾十位台灣藝術家,都以自己的精湛技藝演出,體察了對文化交流發乎內心的珍視。
在
這個紐西蘭特別漫長的盛夏,他們身穿薄薄的唐裝,有人還腳踏木屐,就像一群來自田頭村口的鄉民農人,知性的面相,帶著一種原鄉本土的質樸憨厚,流露著心靈
的祥和,又充滿藝術氣質,他們在「體驗台灣文化」時段中,現場教導本地民眾創作影偶、捏麵人、彩繪陶器、剪紙和吸管藝術。台灣藝術家們帶來的民間藝術有濃
重的台灣特色,箇中彰顯了多年以來在政府倡導推動襄助下,由民間藝術家、愛好者發掘與堅持傳統技藝,各施所長自由創作發揮,加以注入現代元素改良變革,創
造出面向世界,傳統與現代結合的中華文化。可能正是這樣,大批現場參與體驗的本地民眾,沒有絲毫拘泥或不知所措,興致勃勃在藝術家指引下自已動手,通過這
種互動,最終對台灣文化發生了由表及里探源究本的興趣。
「千
歲國樂團」的長者,大多經歷震災浩劫,本不通音律的他們自組樂團,忘卻災情,走出陰影,以音樂頌唱鄉村生活田園風光,激發人生活力。他們演出曲目內容涵括
「二戰之前」,「戰爭時期」,「戰後時期」與「經濟繁榮時期」四大部份,其中有的團員,本人一生就親歷這這個時期。身為台灣歷史的活證人,他們的音樂中既
有洞察世情的超脫,又帶幾分滄桑感。
國樂團奏出台灣民謠《白鷺鷥》時,藝人劉道訓提拎著他的鷺鷥影偶撲翼起飛了,繞空盤旋,時高時低,待曲終鳥也落地,還啄食了一只草蝦。
光鹽紙影戲團的團長劉道訓親手繪制自己的影偶,在他眼里這些塗滿顏色的紙片都是有生命的。最特別的是他并非隔著幕布表演,而是讓觀眾親睹影偶以及表演者。這次他帶來的影偶除了一只白鷺鷥,一頭黃牛,一個小丑,還有一位戴竹笠的農婦,她手里居然握著一條真的小手絹。
在「千歲國樂團」演奏《望你早歸》時,劉道訓手里的農婦於哀怨的樂聲中佇立,此刻他神色凝重,人偶合一,胡琴嗚咽,琵琶哀嘆,農婦以手絹拭淚,臺下華洋觀眾均可見有人感極而泣。
六十年前,一個遠在福摩沙客家農婦內心的悲苦,不也同樣折磨過許多紐西蘭女人的心靈嗎?就在舞臺的頂樓,鐫刻在石碑上的陣亡英烈之名成千上萬,意味著多少母親、妻子「望你早歸」!
一如戰爭与災難對人類的禍害都是同樣悲慘可怖的,人類對和平、幸福、愛以及一切美好事物的憧憬与渴望,也是不分國界、族裔与地域的。
台灣藝術家的精湛表演喚起了台上台下情感交融的共鳴。
文化交流,不正是這一種普世價值的共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