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话 民 主

   前不久，在散步时遇到一位从台湾来的朋友，闲聊起来，那位朋友说，你们大陆就是独裁专制，像在台湾，可以当街骂总统，在大陆行吗？我不禁苦笑，独裁或民主与骂总统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在作为民主模范的美国，如果您站在白宫门口，以大陆的传统骂法，大声说要把小布什他母亲如何怎样，恐怕FBI会立刻扑上来把你拿下，再说，好好的文明人，干嘛要骂人呢？

   当今世界，民主成了主要潮流，而独裁专制则成了臭狗屎。但细看人类发展史，你会发现，民主和专制本没有好坏之分，都是人类开始群居生活以后的自然选择。

   几千年前，爱琴海边的一群渔民为谁当老大吵得不可开交，因为大伙都五大三粗，都在大海上闯荡过，见过世面，所以谁也不服谁。没办法，只好轮流坐庄，找一个都看着比较顺眼的家伙当家。这大概就是原始的民主了。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在东方的大山里，受同样问题困扰的人们，却幸运地发现了有德高人，有德高人有着大家无法理解的超能力，能演八卦，能尝百草，能治水，即使在仗打乱套时，也能弄个指南车领大家逃命，所以，理所当然、毫无争议地被大家拥戴，成了大家的头儿，这应该就是早期的独裁专制了。

   事实上，早期的独裁专制大概比原始的民主好，很长时间过去，当有德高人们带着东方的这群山里人创造了辉煌的文明时，那帮整天琢磨着当老大的渔民们，甚至还不知道青铜器是什么，纸是什么东西。但风水轮流转，近几百年，民主又站了上风，依然挥舞着刀枪剑戟的东方铁骑勇士们，突然惊讶地发现，对面那些传说中膝盖不会拐弯的鬼子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支会发暗器、而且指哪打哪的烧火棍。

   使两种本没有好坏之分的形式有了上下之别的，是人们结合这两种原始形式所创造出的社会制度。西方的轮流坐庄制，撩拨得每个人都不安分，都想当那个“比较不烂的苹果”；而东方几百年一出的有德高人们，却用天道，用三纲五常，以保证让自己既没德、也不高的子孙们，继续冒充有德高人。其结果是，西方的民主形成了群雄逐鹿、百舸争流的局面，而东方的独裁专制，却只能在老爷子的那几个病秧子儿子里，扒拉来扒拉去。

   我曾形容，民主制度就像一道山间的泉水，在这边是既得利益阶级，那边是人民大众的挟持中、碰撞中，自然而然地奔腾而下，是既得利益阶级与人民大众之间的妥协。其流淌的轨迹就是双方不断利益斗争、争夺的结果，谁的那边石头软，泉水就冲刷掉谁的利益。

   有人说，英国代表了现在精致、优雅的贵族文化。其实，翻看一下法国历史上那些路易王们的贵族史，就会发现，现在的英国贵族包括王室，都集体成了大老粗。但那帮路易王们在人民的力量气势汹汹地逼过来时，在利益上一毛不拔，结果激起了革命，泉水变成了洪水，集体被送上了断头台，辉煌的贵族文化从此失传。再看当今现存的几个王室，哪个不是当年面对民主妥协的结果？你们民主你们的，我还玩我的，小桥流水，竟也相安无事。

   原始民主的产生有偶然性。试想，在美国独立战争结束后，当破落贵族出身的乔治.华盛顿面对一张白纸，开始设计美国的国家制度时，如果旁边相邻的是一个文明古国，而且正好时值大唐盛世，加上再有赵普、石守信等一干弟兄，楞把黄袍往他身上穿，那么，现在的美国的总统大概应该是什么乔治十世了。

   但现在的民主却有其必然性。人们已经告别蒙昧，眼里已不再有什么可膜拜的有德高人了，不再需要什么有德高人为自己指点人生了。没有了有德高人，连早期独裁专制产生的原因都不存在了，那凭什么由你来专制？既然大家都没德，既然大家都一般高，那凭什么你在上面指手画脚，锦衣玉食？，所以，开始要求重新社会定位，开始向既得利益阶层要求分享利益，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你不给，那就争夺。争夺不行，那就斗争。斗争不利，那就只有革命了。这就是朴素的民主动机，就是原始的民主动力。

   今天，民主思想传入中国已近一个世纪，尽管波折起伏，但不能否认，在这道泉水边，人民的这一侧，石头已变得越来越硬，另外一边则显得越来越软。当今的中国，若有人真能看清两边的力量比较，形成一个新的、不管他是否叫民主、但大家都能接受的社会制度，那他就是又一个“治水”的大禹。

附记：谨以此对民主的粗浅认识，作为对五、四运动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