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日首都威靈頓舉行二十公里森林長跑,二十九歲的年輕媽媽蘇珊(Susan OBrien) 也在隊伍里,森林長跑在當天上午十一點半結束,而蘇珊久久沒有出現,搜索援救行動馬上開始了,整整二十四小時之後,直昇飛機的熱感應器才發現了森林里的蘇珊,她顯得疲憊,但仍很健康。
這位年輕的媽媽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她在轉彎時迷失了方向越跑越遠,直到黑夜來臨都未能走出森林,風雨交加,又濕又冷又餓,只穿一件薄薄運動服的蘇珊心想此番小命休矣,思念家人之餘不斷祈禱,其間她在林中挖坑以土蓋住自己御寒,還喝自己的乳汁充饑,她從中得到足夠熱量,保持了體力。
蘇珊飲乳自救機智脫險的事蹟,很快傳遍世界。
蘇珊飲自己的乳汁成為國際新開,但飲他人的乳汁,卻是中外古今已有之的平常事。
營養豐富而滋補的人乳,在中國古代被稱為「仙家酒」,《服乳歌》有云﹕「清晨能飲一升余,返老還童天地久。」一升余,須要收集多少位母親的乳汁,倒是不曾有人計算過。
能夠提供乳汁供他人享用的,當然只有生了孩子後的母親,不以自己乳汁餵哺親生孩子,而去餵哺他人的孩子,這位母親就成了「奶媽」。
奶媽是一個很古老的行業,許多君王甚至伊斯蘭先知穆罕默德都是奶媽哺養大的,中國的奶媽從明代起還成為皇家的一個部門,這可能是古今中外獨一無二的。
明代宮廷乳母稱為「奶口」,選養在東安門外禮儀房中,以備內廷宣召,俗稱「奶子府」,由宮中提督司禮監太監管理。每季選「奶口」四十名,蓄養於內,稱為「坐季奶口」;為防備供奶不足,再另選八十名,僅註冊其籍,讓她們住在自己家裡,稱為「點卯奶口」,要隨傳隨到。
挑選奶媽的標準也很苛刻,必須有丈夫,年歲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容貌端正,必須是生第三胎僅三個月者才能應選。奶媽生男者,入宮後餵哺女嬰,生女者,入宮後則餵哺男嬰。
到了清代,慈禧太后從二十六歲開始飲人乳,一直飲到七十五歲,宮中其它后妃也飲人乳成風,據說清室請奶媽必須是旗籍,口上說「滿漢一家」,實質涇渭分明,并非有奶就是娘。那時當上奶媽進宮,丈夫很有可能夫憑妻貴,當上「奶公」幫忙照顧乳子。
也有不喝奶媽的奶,只喝老婆的奶的,那就是漢代的王蒼,他不當丞相後,老掉了牙不能吃東西,惟有靠喝人乳維生,幸虧家有妻妾百餘人,奶源充足,不必請奶媽,老人家也活到了一百多歲。
關於人乳還有幾句閒話。
數年前德國一名女賊行劫藥房,假意購買價值二十歐元的真空奶泵,她付了一張二百歐元面值的鈔票,趁店員找錢之際,女賊突然撩起上衣,擠出乳汁射向店員,又轉身射向另一店員,趁兩人被乳汁封眼,隨即搶去收款機中鈔票逃之夭夭,據說這是世上惟一的「持乳」打劫案。
今年三月,澳洲珀斯一名女子里德爾,在被女警脫光衣服搜查時,突然擠乳汁射向女警,擊中女警額頭、武器與警服,被控以毆打公職人員罪,面臨被判入獄十八個月刑罰。
人乳用來打劫和襲警的確聞所未聞,但人乳用來殺人更不可想象,美國加州有一位名叫格林的媽媽,把嗎啡摻入母乳中,毒殺了自己親生女兒,令這個可憐的嬰兒只活了四十二天就夭折了,仙家酒成了奪命酒。
人乳不僅給人飲,還有給豬飲的,南美土著素有以人乳哺豬犬之俗,奇怪的是,二十多年前我在瓦努阿圖(Vanuatu)塔那島原住民村落中,居然見到美拉尼西亞土著婦女懷里抱著一隻小豬以乳哺之。
瓦努阿圖土著特別喜歡豬,豬牙是貨幣,連國徽上都有一隻彎彎的豬牙,娶別人的女兒當老婆,發生衝突甚至出了人命,都可以用豬和豬牙解決,對方若是收了你獻上的豬和豬牙,女兒就歸你了,恩怨也就此了結。
豬既矜貴如此,土著婦女愛豬如子,以乳哺之,也就不足為奇,之所以不見任何記載,可能一來是并不普遍,二來也未必經常為外人所見,又或者我那一次見到的,只是個別土著的偶一作為而已。寫在這里只能作為個人見聞,實不足成為日後游瓦努阿圖的觀光指南,拿著老蛙這篇東西按圖索豬,那就謬之千里矣。
之所以寫下這段見聞,是因為中國歷史上有過人乳哺豬的記載,晉代王濟就以人乳哺豬的豬肉為菜肴,招待自己的岳父晉文帝司馬炎,那一場豪宴終以司馬炎拂袖退席不歡而散。
畢竟人乳不是水,乃是哺育生命的汁液,出自人皆可敬的女性,這一種「仙家酒」怎麼用,給誰飲,箇中都有許多的道理。
其中一個道理,是我們這些飲過媽媽奶的人都必須記取的,當年抱我們在懷,哺以自己乳汁的媽媽,是世上最可親最可敬的,如果我們待她不孝,實在是連海島上土著懷里吃人奶的畜牲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