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Te Araroa步道拍得一張照片,背景是白色都鐸大屋,前面的綠草地上棲息著成千上萬的鳥兒,黑翼白腹,喙是橙紅色的,緋紅的腳。《華頁》的蘇社長將照片擺上「微信」,還引起了一番討論。
用手機錄下群鳥起飛的場面,黑白二色點綴著橙紅,在初昇太陽金光中迅速移動,空氣里充滿尖叫,羽翼撲振之聲,那一股生命的活力是如此強烈,不禁令我痴迷陶醉,久久不能自已。
望著牠們遠颺,心中在想這是甚麼鳥,來自何處,往何處去,為甚麼會棲息在這一片草地上?!
數日之後再來,只見草地空空,內心不免若有所失,繼續前行,豈料在海濱發現一隻僵直的死鳥,是否屬於群鳥之中一隻,不得而知,但見鳥兒沒有了生命的眼睛睜得大大,向著從此無望重返的天空,不覺悲從中來。
幾天里發生了事?!我有點忐忑不安。
回程又經過都鐸大屋前那片草地,不由自主坐在一張長凳上,有點傷感地追憶這群美麗的鳥兒。
終於弄清楚牠叫南島蠣鷸,South Island Pied Oystercatcher,這種來自南島的候鳥,每年冬天都會飛一千多公里來到北島。
紐西蘭每五隻鳥之中的一隻,就在Mangere這一帶出沒,眼前這片大草地就是專門辟出供眾鳥棲息的,問題是那天出現的蠣鷸還會回來嗎?!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第一隻蠣鷸伸出緋紅雙足,輕柔地降落在綠草之間,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越來越多的蠣鷸出現了,紛紛降落,不一會兒已經成群,回望潮水退盡的灘塗,原來更多的蠣鷸正在那里戲水,把長長的嘴巴伸進石縫與泥沼里覓食。
能再一次見到這群蠣鷸,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欣慰歡喜,牠們吃飽了打盹,我走累了歇息,人鳥就這樣隔著十多二十米的距離,彼此相對,互不打擾。
這種美麗的鳥在如茵綠草中保持著優雅的緘默,風度翩翩,偶而以單足跳躍幾下,許是表示心情很好吧?!牠色彩鮮艷而粗壯的啄,可以將堅硬的蠔殼一擊而碎,取食鮮嫩蠔肉。牠曉得發出吹笛一般的嗚聲,在空中作蝶舞殷勤求偶,一旦覓得意中人,必雌雄共築愛巢,輪流孵卵,恩愛專一。
儀容端正,講究美食,始終不渝,蠣鷸真乃鳥中紳士淑女。
北歐法羅群島上兩萬居民,多年來尊蠣鷸為國鳥,在這個遺世獨立之地,有鳥四百萬隻,多達三百多個品種,惟蠣鷸獨領風騷,被視為法羅群島的原始和真實的象徵,彰顯該地人文本質。
二零一二年,當地曾有位畫家妙筆生花將蠣鷸擬人化,畫出了牠那一種比其他動物社會地位更高的優越感,喜歡在冬季到異國他鄉旅遊,熱衷接觸瞭解外國文化,滿不在乎大西洋海雀嘩眾取寵,只如島上的舊派紳士,安坐酒吧享受手中一杯,落寞寡歡聆聽獨立搖滾,自得其樂。
曾記得有位名叫Peter Hughes的英國詩人,住在英國諾福洛克郡一個小島上,他的家靠近白堊斷崖上一座廢棄的燈塔,詩人坐在窗戶前面寫詩,与飛來飛去的蠣鷸作伴,亦對此鳥日久生情,把自己精心編撰的詩歌小冊子也命名為 《Oystercatcher(蠣鷸)》。
蠣鷸人見人愛,真盼望牠年年都來,我會在都鐸大屋前的草地上等牠,与鳥中紳士淑女約會,不見不散。
我起立繼續前行,留那些鳥兒在身後,那隻死了的蠣鷸不時浮現腦際,人,大可以一廂情愿,以想象意念美化、謳歌鳥兒。但在一齣關於鳥兒的電影中卻另有說辭,鳥兒遷徙是有關承諾的故事,這承諾就是歸來的承諾,歷經危機重重數千里旅程只為一個目的﹕生存!
蠣鷸的出現,更是一場生命搏鬥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