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蒞紐演出,得幸觀摩林懐民作品《稻禾》首演,對舞臺上演繹的八個舞段「泥土、風、花粉之一、花粉之二、日光、谷實、火、水」所體驗的生命輪迴似懂非懂,但臺灣舞者的表演確實深深感動了我,也感動了場內每一位觀眾,掌聲歡呼聲中《雲門舞集》演員們謝幕一次又一次,欲罷不能,向來比較含蓄的紐西蘭人有如此熱情的反響,令在紐西蘭居住多年的我感到十分驚愕。 一齣在稻田里跳也在大劇院舞臺上跳的舞蹈,能夠感動福摩薩的農民,也能夠感動歐美的民眾,必定有着一種超越國界,打破語言藩籬与文化城牆,引起人們內心共嗚的力量。 我想這一種力量便是林懷民竭力在《稻禾》中想要傾訴的:人与自然互動所產生的「普世鄉愁」。舞者跺地的足音,曼妙樂韵中肢體交纏,表達了臺灣人民謙卑有情,敬天愛土,在困厄艱辛中寧折不彎的強韌,在疾風野火中孕育萌芽,浴血重生的生命力。 藝術創作如同繪畫的「畫人難畫手」,越是日常的、普通的、草根的,越是難以描繪表達,一不小心就會落入俗套,拾人餘唾。《稻禾》不以農耕荷鋤掘土、育秧割禾之苦為題材,却以一粒種籽如何在泥土、陽光与風中授粉孕育成谷,完成生命輪迴組曲,箇中注入東方舞學哲思,以燈光投影呈現稻田形像,配以田野風聲、美濃客謠、《聖潔女神》咏嘆調,色調沉穩的服裝,揉合太極、內家拳与現代舞的舞姿,勾魂攝魄,撼動觀眾心緒,激發想象力,情迷意濃之時,無人再理會藝術家們在述說甚麼,內心只充滿美好的共鳴!世上最成功最偉大的作品,往往就靠作者与觀者這一種內心的共鳴去完成。 冠盖雲集的首演禮上,与臺灣舞者有過一段對話。缷妝既畢走下舞台的他們,都是一些年紀輕輕的少男少女,惟在舉手投足,眉梢眼角流露出獻身舞蹈藝術特有的禀賦,身處他們之中可以感覺到一種靈毓秀氣。記得林懷民曾經這樣描述自己的舞者﹕「在舞臺上的時候,他們就是很多人所能見到的僅有的,被貼上『臺灣人』的臺灣人,每當我看著他們在舞臺上的時候,我都真心喜歡他們。因為突然之間,臺灣人就顯得那樣自信,那樣優雅。」 《雲門舞集》享譽世界,成為全球現代舞之翹楚,都是林懐民帶着他們跳出來的。曾有人形容﹕「看到《雲門》,就等於看到臺灣!」對此我頗有同感,看過了這場舞蹈,雖無絲毫所謂「華人驕傲榮光」的自豪,却只覺有一股自信与優雅,穿透功利社會政治紛爭的硬殼直抵人心深處,植下可信靠依托之堅定理念,讓人們更加深信:凡美好的東西,真正的藝術,必充滿愛与憐憫的普世價值,放之四海皆受歡迎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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