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呢”——我们,上海话。此拼音不准确,因为普通话里找不到这种发音,姑且代用。一般人
常说的“阿拉”并非上海本地话而是宁波话。上海滩宁波人太多,“阿拉”也就“鱼目混珠”了。
现代的上海人我已经说不清了。操着五湖四海的乡音自诩为我是上海人。你也很难说他不
是,因为他确实在上海有个家,不管是租来的还是买来的。我所说的上海人是指穷的嗒嗒滴却
拥有千金难买的上海户口的上海人。他们几代人都喝黄浦江水,一口操作自如的上海话。人模
人样,个个水灵灵的。但这不是全部。我想告诉“山寨”版的“上海朋友”,在你们来上海之前,
他们活的并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
先画个像。
它不属于“家”的概念,说是“斗室”最恰当。十平方米不到,几乎没有窗户,老少共居,不掺
假的“三世同堂”,床是立体、多层。地面无立锥之地,都被床、桌、柜所霸占。一进屋你最好
坐在一角别动,省得碍手碍脚说你木柮柮。由于长年如此,加上天花板吊下来一线弱光灯(省
电费),屋内颜色如欧洲古典画,一抹的陈旧酱油色。没有卫生间,有的是马桶,藏在不引人
注意的角落里。
狭窄弄堂水泥剥落的红砖墙,常被脏兮兮的脚踏车、摩托车斜靠。如同积木般胡乱堆积出来
的薄板阁楼,分不出一楼半还是二楼,黑黢黢,面对面,脚碰脚,悬崖般堵在你的脸前。头顶
竹竿横空挑起红绿黄蓝争奇斗艳的睡衣内裤,恍如层层幡帘垂荡满天。水池上方自来水管癌症
似地在尽头衍生出六七个自带水表的水龙头组群。一把开了叉的芭蕉扇扑打着火星四冒的煤球
炉,浓烟滚滚,上下翻腾,灌满整个弄堂。
上海的众多小民百姓就是在这样的民俗画中生存着,几十年如一日。如今,你躲开大马路,
深入到开发商判为不赚钱,政府觉得不伤大雅的棚户区内,仍然能找到如上的活生生“忆苦思
甜”画面。
可是不管哪个年代,譬如“民国时期”、“新社会”、“文革”等,大上海马路上你很难辨认出人们
的住房差距,满眼都是水灵光鲜,衣冠楚楚的“淑女、绅士”。说不定与你擦肩而过的“花枝招
展”,就是从那贫民窟鸡窝棚里飞出来的仿真“金凤凰”。
奇怪了,这等草鸡窝里是怎样造出细皮嫩肉的?
写于2014/9/12
修改于2017/7/26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