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醫生與劊子手
心肺代勞機在馬克昏迷期間殘留下的片段不斷重現﹐他神志混亂﹐夜裡多次痛醒﹔胡言亂語說被人追殺。他在病床上無意識翻滾﹐企圖拔除氧氣管與輸液管﹔夜班護士輪流前來好言相勸﹐失去理性的他卻充耳不聞﹐反復服過止痛藥後﹐臉如苦瓜。
熬了一周﹐醫生巡房例行檢查後﹐給他大批如糖果粒的彩色藥丸﹐著他翌日回家休養。
日夜看著他痛苦掙扎的妻子要求讓他多留院幾天。怎奈醫生說﹕
‘病人得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才能更快復原。’
馬克那次開車時竟無端暈倒﹐幸得旁邊友人及時搶救。往後﹐就經常頭暈心悸。
家庭醫生告訴他: “你身上攜帶著一枚計時炸彈”。
馬上轉介他看心臟專科﹐醫生建議﹐必須施修補心瓣手術。
手術後﹐馬克精神大受打擊。出院回家一周精神不但毫無進展﹐反日趨異常﹔每況愈下。
那天夜裡﹐他煩躁不安﹐意識混亂﹑呼吸困難﹑臉色蒼白﹔妻子當機立斷召喚救護車再送他進院。
醫生緊急前來為他檢查﹑驗血。做了心臟掃描後﹐發覺他心囊被膿狀液體包圍﹐肺部也出現積水﹔懷疑是手術併發症。醫生說那是手術後百分之五的病人才有的情況﹐馬克何幸偏中選﹗他馬上被送進心臟科加護病房﹐護士即時為他急救抽水﹐一小時後從肺部抽出600毫升血膿水。醫生解釋那可能是令他神志不清﹐昏昏欲睡的‘禍水’。又他因吃下過多藥丸﹐肝臟﹑腎臟也全受感染而發炎﹐得住院觀察…
馬克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躺在病床上感受良多﹕醫生與劊子手就只差一線。
有些時候﹐藥吃得太多實非好事﹗
(2) 急症室
A市某醫院急診室內…
‘老婆,快點!我…我…受不…不了…’
男人渾身大汗喊道﹐他滿臉通紅,癱瘓無力的雙腳卻在臨時病床上來回抽搐。
他不斷輾轉呻吟,浮躁得如熱鍋內螞蟻,妻子以愛莫能助眼神在旁安慰他﹕
‘你拿的是急診3號,快輪到了!’
夜班男護士突然喊道:‘3號,跟我來!’
男人被安排到病床13號。
急診室又來了一名雙腳浮腫中年男人﹐他面露不悅的妻子帶著七﹑八歲兒子隨後。
妻子沒好氣對男人說:
‘怎麼了?還不去登記!’
‘我…我疼得不行了…’男人望著自己那雙黃腫腳,面有難色,喃喃自語。
‘媽媽,爸爸疼得走不動了,你就幫他吧!’小男孩央求媽媽。
‘他疼?活該﹗他去花天酒地時,不知多快活?!’妻子悻悻然道。
男人自卑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痛苦與難受。
夜班男護士此刻喊道:‘5號,跟我來!’
男人被安排到病床14號。
13號病人是的士司機,要動的是膽結石手術。幾年來,他經常因接載客人而喝了比一般人少的水。
14號病人是地產經紀,要動的是肝硬化手術。幾年來,他總是因應酬客人而喝了比一般人多的酒。
兩天後﹕
13號病人的妻子眉開眼笑﹐匆匆趕往出納處繳交住院費去。
14號病人的妻子如釋重負,領著兒子匆匆趕往殮房去。
人不能決定自己生命的長度,職業病卻改變了他們與家人的關係﹑生命的寬度與品質!
地產經紀的兒子後來成了A市某醫院急診室的見習醫生。
當年他爸爸的去世﹐改變了他的一生﹗
(3) 索命
一副堅硬﹑冰冷軀體裹在微染血跡的白床單下。
他禁閉浮腫雙眼﹐臉色蒼白如蠟。鼻孔插著氧氣管﹑左手腕插上針管﹐小珠兒﹑小珠兒自輸液管中緩緩下滴…右頸插著的針筒還隱約涔出血水…床邊有心﹑肺代勞機﹑記錄體溫器及很多先進的醫療設備…
病床上的他﹐眼皮偶而睜開﹐卻是目光呆滯﹔毫無意識。
他在床上左右翻滾﹐模糊間﹐一群母牛正追趕著他﹔後面還跟著不少小牛。牠們全以尖銳牛角向他沖去﹐他被那來勢洶洶牛群嚇得魂飛魄散﹐兩手無意識的撥動﹐一直在拔氧氣管及針管﹐企圖拔除所有插在身上的管子。
他神志不清痛苦掙扎﹐那樣子極為恐怖﹗
一直擾攘到深夜﹐護士只好為他注射鎮定劑讓他安靜。可數小時麻醉藥一過﹐病床上的他又不斷翻滾﹐企圖擺脫牛群的追趕…
他平生最愛吃肥牛火鍋﹐最近被診斷患上食道癌﹐需要割除食道﹐可手術後卻噩夢連連…
神志迷糊的他﹐總覺得自己被一群母牛﹑公牛追趕著﹐後面還跟著很多小牛﹔牠們全以尖銳牛角向他沖去﹐他被來勢洶洶的牛群嚇得魂飛魄散﹐死命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