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在一个聚会场合,很久没有见面的一位朋友调侃我:几天不见当“老板”了!还是什么“文化茶馆老板”,那起码也得给我们聊点茶文化吧!我老老实实地地告诉这位朋友,我真的不懂.
不过话说回来,不懂归不懂,可茶文化在中国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再说活了大半辈子,喝了几十年的茶,虽没有潮汕人“工夫茶”的功底,也没有“泡茶馆”“孵茶馆”的经历,总还有喝出点味道的时候.懂得茶艺的人,人家绝不言“喝”,那是“品”,品出味道、品出精神、品出一种空无、静心的境界来,那才算真工夫.
说到“品”茶,我忘不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的那次经历.
那年端午节,我去湖南参加一次纪念屈原的学术会议,本来会议是在诗人屈原投江的汨罗县召开,会议结束,大会组织外省代表去岳阳参观.先登岳阳楼,再顺水下君山.君山是八百里洞庭中一座长形的小岛,由72座大小山峰组成,君山虽小,名胜古迹、神话传说却不少.从未游历过,甚是新鲜,人们兴致勃勃,亲眼一睹了君山上正宗“斑竹一枝千滴泪”的“湘妃竹” ,还有二妃墓,、柳毅井等景观,正当人们有些疲倦的时候,主人把我们让进一家清幽别致,面向湖面的茶楼.待人们就座后,带队告诉大家,今天茶楼主人特意为每位与会代表沏上一杯“君山银针”诚心招待!过往只是耳闻,并没有品尝过这“贡品”茶的福份,在人们等待之际,来了一位操湖南口音的年轻“茶博士”栩栩如生地为大家介绍了“君山银针”的来历,他说: 君山银针原名“白鹤茶”,相传初唐时,有一位云游的道士名叫白鹤真人,从方外仙山归来,带了八株茶苗,将其种在君山岛上。同时白鹤真人在此地建了白鹤寺,又挖了一口白鹤井。真人用白鹤井水冲泡所种仙茶,但见水入杯中,升起一团白雾,渐渐地在水气中出现了一只白鹤,冲天而去,此茶由此得名“白鹤茶”,即君山银针。谁都知道这是美丽传说,实际上那是由于君山四面环水,气候温和,雨量充沛,云雾缭绕,土地肥沃,非常宜于茶树生长的缘故。君山银针始于唐代,清代纳入贡茶,
清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品尝过君山银针,曾赞不绝口。正说着时,每位客人面前已经摆好茶具,那位幽默的“茶博士”有些诡秘地对人们说:你们要注意观察沏茶过程中的景观.真是从来没有的经验:“冲泡时,杯中的茶叶都芽尖朝上、蒂头下垂而悬浮于水面,不久,茶叶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坠落一般,如此升降重复三次,最后茶叶竖立沉于杯底,如同生机勃勃,破土而出的春笋。汤色橙黄明净,芽光水色,浑然一体。”最后“茶博士”又补充说,大家看见的这种景观了吧,所以君山银针又有“三起三落”之称。
大家品着这香气清高,味醇甘爽的银针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慢慢地品,
一种淡淡的茶香,沁人肺腑,悠然心会,仿佛有些醉意,妙不可言.正如古人所云“莫道醉人唯美酒,茶香入心亦醉人”!
而这种“茶醉”似乎让人进入一种尘俗不侵, 心灵洗礼,自我放松的境界;感受到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涓涓流水的喜悦.
这仅有的一次品茶经历对我来说,记忆犹新,回味美好,然而,既无登堂,更没入室.多少年来,只是认定招待友朋,饮茶解渴,提神养脑罢了.
说到品茶与茶艺,我们还得从古代文人,特别是唐宋以还那些大家的众多轶事茶缘中品味出一些味道来.
中国“茶圣”唐人陆羽在他的传世之作《茶经》中就指出: 饮茶是一种艺术,是一种修养身心的手段,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精神享受。陆羽和唐代著名诗僧皎然是忘年交.皎然在《春夜集陆处士居玩月》一诗中吟道:“欲赏芳菲不待晨,忘情人访有情人”曾用“忘情人访有情人”来形容他们的情深意笃,并以“忘情人”自喻.有一年九九重阳节,皎然与陆羽一起品茗、赏菊、赋诗,心旷神怡,写下了《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一诗:“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两人于寂静的寺庙里,以茶代酒,超凡脱俗,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另一位唐代诗人卢仝,一生爱茶成癖,据《济源县志》载,他在济源县时经常在“玉川泉”汲水烹茶,自号“玉川子”.
宋人钱选创作的“卢仝烹茶图”,惟妙惟肖“描绘卢仝得好友朝廷谏议大夫孟荀送来的新茶,并当即烹尝的情景”,至今这幅画卷还完好地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卢仝曾以一曲《七碗茶歌》(即《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詩)为后人所称道.其中有描述他品茶的绝妙感受:“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轻风生”.歌词朗朗上口,一直流传下来,经久不衰.其中“七碗”
、“清风”都成了饮茶文化的典故.苏轼有诗曰:“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宋代诗人杨万里更写过:“不待清风生两腋,清风先向舌端生”.后来人们甚至用“清风”一词,代表一种品茶时的风韵和心境!
大文豪苏轼更是与茶有不解之缘.他一生为官十分坎坷,屡次被贬,因此他到过不少地方。每到一处,遍访当地名茶,品尝之余,又赋诗助兴。他曾两次在杭州作官,其间有诗名为《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非常著名.诗中说他的朋友曹辅从福建带来在建溪产的贡茶---壑源茶,送给当时正在杭州的苏轼,诗中写了诗人烹新茶时的心情和感受:“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末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从来佳茗似佳人”为历来不少文人认可的佳句。
号称
“茶竹双痴”的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一生爱茶爱竹,品茶画竹,七品芝麻官一当十二年,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只求:“茅屋一间,新篁数竿,雪白纸窗,微浸绿色。此时独坐其中,一盏雨前茶,一方端砚石,一张宣州纸,几笔折枝花,朋友来至,风声竹响,愈喧愈静。”
郑板桥有题画诗曰:“不风不雨正清和,翠竹亭亭好节柯。最爱晚凉佳客至,一壶新茗泡松萝。”想来诗人喜欢松萝茶,喜欢初品时稍有苦涩,随即甘甜醇和的感觉,且带有橄榄香味。在郑板桥看来,粗茶淡饭再与翠竹、香茗、书画和挚友相伴,已是人生至乐。
“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惟饮茶。亲烹屡酌不知厌,自谓此乐真无涯。”欧阳修晚年《茶歌》中所吟诵出的这种静心、自在、摒弃了一切俗念的心声,也许是人生终极乐趣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