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底,我刚到新西兰的时候,基本上是手无寸铁,只带了两把吉他和一卡车的杂书,何以为生?总不能到Queen Street上卖唱吧。偶一为之还可称得上浪漫,做为生活支柱就未免惭愧了点儿。虽说政府给失业救济,生活是不愁,但却没有希望。再说了,活着,总得找点事做做,没能力让天下大乱,也得给自己寻些刺激。钱倒是小事,身外之物,多多少少没太大关系,要紧的是得有点成就感。
既便是今天,有了一份好工作,朋友们都挺羡慕,可我还是不安心,还想找点机会做些大点的事。嘿,不说别的,如果一直吃救济,连逐鹿情场的资格都没有。真有一天碰上仙女下凡,拿什么给她看?等到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配不上,悔之晚矣。
闲话少说。此文的主要内容是讲讲我是如何找到工作的。
在学校我学的是造船,不喜欢。毕业后自己南下去了广州,一呆五年,东游西逛,从最低级的电焊水暧到总经理助理都干过,闲来没事就玩玩音乐,基本上是享受生活,没有太努力地去做过什么,既便是音乐,也不曾真正执着过。这样下来,以至于到了新西兰才感觉到并无一技之长能说得出口。不过回想当初,也并不后悔,必竟快活过。眼下难题来了,也无需发愁,想办法解决就是。车到山前不是没有路,只不过还没发现。弃车跋涉的事我是不干的,即来之则安之。再说了,别人都是怎么过的?海边那么多游艇都是谁的?漂亮房子又都是什么人在住着?我才二十几岁,又不算笨,总不至于就这样搁浅在新西兰。
大卫说, "I'm fighting my way ahead to take my woodman's axe in my hand and clear my own way through the forest of difficulty by cutting down the trees until I came to Dora."
他是为了他的爱,我虽无此动力,却只是不服气。
人言破釜沉舟,至之死地而后生。我虽然还没到那一步,但也算是逆境了。日子过得不痛快,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静下来想一想,困难是有的,语言不通,工作经验没有,但目标也不是很大,只是一个适合自己的好点的工作而已。
我相信一句话: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只有把目光放得更远,眼前的阻碍才能变得容易。必竟心态不一样了,有一股气势在,不由得旁人不信你。比如说这次从国内回来,因机会不成熟没做成事,但也早已不把打工看得那么严重。面试工作的时候,我也是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心想我是做大事的人,如今虎落平阳,聘了我是你的运气,还只怕屈了我的才。到后来签了合同,朋友都来恭喜,说好家伙,刚一回来,第一个面试就拿下了这样一个高薪工作我才发现其实我很幸运。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当我在此地签下第一份正式工作的时候,已是抵埠的第三个年头了。长长的一条路,再不说,只怕也就要忘却了。回顾身边的朋友,十有八九已各奔东西。新一代的学生们不比直接移民来的更轻松。既有此机会交流,我是不胜吝啬的,走过的路,对的错的,只说给有心人听,或成酒后笑语,或有星点资鉴,原也不做计较。
到没多久就认识了覃光,是个头脑灵活的懒散家伙,那时他已来了一年,正在一个印度电子公司里做黑技术员,被剥削得很惨,想换一换环境,却又无其它高就,印度人甚至连一份工作经验证明都不给他。四处碰墙闹得灰心丧气。我的不服气与不在乎颇使他惊喜,用他的原话,
“我得紧跟着你以便沾点光。”
也是我的运气,他必竟已有了一年的实际生活经验,从他那儿我倒是先得了不少好处。不过后来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想我们最初怎样一起去做免费工混工作经验证明,怎样一起求职,怎样分别被聘,一步一步,到如今他在澳洲年薪72000的美好生活,还真证明他“确有眼光”。
嘿嘿,笑话,我哪比得上克里斯朵夫,不管是谁沾上都有好处。那末免太累了,我倒宁愿是沾着死挨着亡才有得玩。
话说回头,第一大难题是语言,这个没办法,只能下苦功夫。我采取的策略也无非是背单词,看小说之类,把读过的翻译小说再找原版的来看,再买一架带字幕的电视,然后上网IRC聊聊天。至于口语,因我很不喜欢本地的口音,只好听磁带,或跟着美语电视练,从骂人练起,也颇有心得。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词汇量,学校教的太不实用,也太少了,说起话来连这边的三岁小孩都不如,怎么找工作?
不过关于学语言这一点,实在是因人而异,各有各的办法,我不多言。然后是本地工作经验。从零如何开始?
早些时我跟覃光讨论做哪一行好?做什么钱又多又好找又舒服又合适我们。最后的结论是电脑,编程。这一行看得最重的就是工作经验。
其实先不说经验,我们连会都还不会,总不成就这样蒙人去,真骗到了怎么办?多少得先打点底儿。上学是不干的,覃光年纪比我大,拖家带口的没那份精力。而我是最不喜欢上课的人,一进教室我就发愁,总觉得树上的鸟也在笑我傻,窗外的风也在诱惑我.....就跟韦小宝坐进了一大堆念经和尚中的感觉差不多。这样好不容易挨完四年大学,我是再也不进教室的了。虽说一张本地文凭很有用处,但看起来我与此并无缘,只能放弃。生就不是科班出身的人。
我问覃光时下最流行的什么编程语言,他说Visual Basic和Visual C++,我问哪个好学钱差多少?他说VB几天就行,基本上年薪五万封顶,VC十年也学不精,但十万二十万年薪也不算稀奇。我说那还想什么,当然是后者,我最恨没有前途的东西,还要封顶,打死也不学!可是世事往往是戏剧性的--竟然找不到VC的软件,好不容易得一张盗版CD还装不上。
只有VB的怎么办?我说那就先拿它开刀,瞧瞧编程是个什么感觉。
我学东西有个怪僻,你让我看书多半是不成的,看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你给我事情做,等我不会了再想着找资料,那时候就喜欢书了。
于是在完成了第一个"Hello World."入门程序后,我就开始搅尽脑汁地想找个什么小软件来试试刀。(倒是完全忘了想想我那把刀是不是已经哪怕有了一点形)后来就想到了一个拨号软件,因为当初我的ISP(ihug)竟然有30多个电话号码,每天上网都累一身汗。原先也在网上找过现成的软件,但只有那么一两个,还都是大型程序上附带的功能,还都是shareware,只能用30天。我心想正好,是一个机会,让我也写一个shareware去卖,不就是换几个电话号码自动拨号吗?有什么难的。(却没曾想这一较劲就是三个月)
我的劲头就是这样来的。当初真正目的只是用来练兵,却没料到这样一路写下去,不停地更新换代,几年下来倒还真给我赚来了不少零花钱。也就上个星期,居然还有一家加拿大的IT公司买了一个Unlimited License,500美金成交。
(不过也就第一个版本是VB的,后来又用VC重新写过。)
想好了我就开始写。三个月,黑白颠倒,我的autodial 1.5写成了,虽然代码惨不忍睹,但功能却实现了。管它呢,标价15美金,开卖,呵呵,那时候真高兴,纵观全球,我的autodial是第一个此类专用软件。那是1997年,香港还没回归。
就在前几天,我在cnet查别的资料的时候,竟看到了autodial 1.5的VB版本赫然在座,下载地址是日本的一个ftp。真是绝了,也不管它的二十几个timer,也不管它一运行起来就占用75%的CPU时间,竟然有 27万多的下载,竟然还有人叫好!竟然我这个作者自己都不知道,autodial现在已到了V3.2了,大名鼎鼎的cnet竟然还在宣传1.5的原始版本。简直是笑话。过两天得跟他们交涉交涉。
三个月的时间,我宣称对VB已经精通了,然后也就扔了。不过后来还给一家软件公司 (Auckland Software)做过一段时间的VB contract,50块钱一小时,也还是那三个月的VB基础,加上现学的SQL Server tran-sql语言,搭上骨架就做COM。(看,只要你不怕,没有做不来的事)
Autodial的发布还给我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zdnet很快给我发了一封信(不是email),想让我授权给他们的shareware CD-ROM,我正正规规地签了名,传真过去,这件事也就结束了,但那封信却成了我的法宝。比工作经验证明都好用。以后的求职,面试,我都带着它, zdnet的那个红红的菱形标志真的是很讨人喜欢。
完成了VB,还是没有VC的软件,不只软件,书也找不到,到New Market的科技书店去查,VC Professional要七百多,书随便一本也都是上百,对我们当时来说是太贵了。再想想,也没能下决心买。倒不是很可惜钱,只是觉得好象就这样自己买太傻了。于是也就放下了。
这一停大概有两三个月。再拿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成功地说服了Templar Communications Ltd.让他们出钱买了软件,买了书,然后才正式开始接触C语言。拉着覃光一起,开始给Templar写POS软件,边写边学,没有工资。前后七个月时间,半途而废,只落了一张工作经验证明。
类似的事情我还做过一次,给The Virtual Design Ltd.写过一个客户软件,是他们承包的Feltex Carpet公司的一个小形系统,写完了也没收钱,本来说是给一个笔记本电脑的,可后来他们的状况不是很好,当初又是朋友介绍的,也就不了了之,你现在去他们的网站,还能看到我写的PIS系统,当时用了有差不多两个月时间,算是练兵,不过也认识了些洋人朋友,得以慢慢打入他们的圈子,时不时能揽点活来做做。(不再免费)比如Auckland Software,就是朋友的朋友辗转介绍的,都是洋人。
这里还有一个怪现象,我是先自己开软件公司,自己找活自己干,后来才去给人家打工。没办法,一开始就用正规途径找工作就是没人要,倒是自成一家天空更广阔,只是没有保障,好几次都差点没饿肚子。因为一有收入就不可以再要救济金了,重新申请很是麻烦,也不愿意走回头路。
Templar Communications无疑是我打工之路的起点。在此之前,也试过其他的一些机会,主要目标是一些华人电脑公司。别的我不会,装装电脑做做系统什么的还不在话下,于是在就曾去过象EDGE Computers一类的华人电脑公司。不幸的是连他们也对我不感兴趣,尽管只是做个技术员之类的角色,也都不行。但换一个角度看,这也许正是我的好运气 -- 如果当初真找到了这样一份工作,很可能就一路做下去了,再也不会有机会往软件方面发展。
实际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在长期失业和激烈竟争的压力下,任何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都显得那样得之不易,一旦到手是决不会轻易放弃的。而在西方国家工作跟在国内本身就大不相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工作负荷量大 -- 一天八小时你别想能有偷懒的时候。覃光就曾警告过我说,
“下了班回到家,什么也别想,先歪在沙发上睡一会儿,饿醒了才起来找吃的。累得贼死,哪有情绪再做别的事。”
不过这一点我并没有很深的体验,因为没做过苦力活,就是技术活也没有试过。第一份正式工作就是专职程序员,再加上我写代码速度比较快,而程序员一般都是一个小组在一起做项目,只要能按时完成计划就皆大欢喜。所以相对轻松一些。
被电脑店拒绝之后,我又想试试修理电器。电子倒是我从小的爱好,在广州的时候甚至从事过过一段发烧音响的设计。但这点工作经验显然不足一提,而且还不是本地的,所以退而求其次,试试一些维修的活。
我就是这样的情形下进入了Templar。
接下来要讲的可能要另你大失所望:Templar说穿了其实只算一家夫妻店,连个办公室都没有,一幢两层楼的小房子连住家带办公,从事的业务也很碎很杂,修理家用电器,安装汽车报警器,然后是代售和维修一些子母电话。我呢,也并非正式在那里上班,只不过时不时地去搬一台录相机什么的回来修一修,一台给个一二十块钱。也就如此而已。能找到这个工作也是机缘溱巧,还是一个洋人老太太通过地下关系给我介绍的。她倒是也给我介绍过其他几家比较大的公司,可我却都没能拿下来。因为当时自己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比如说我在New Market的一家专修电脑显示器的公司的面试,进去十分钟不到就被很有礼貌地让了出来 -- 别说我英语不行了,就是专业也差得远,人家要招的是一天能修十台之上的真正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象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连想都不用想。
加入Templar不久,我就发现他们也在代卖一种销售用的软件 -- 一种小型的POS系统,有时连硬件也一起做。既有这个机会,我就慢慢地让他们知道其实我更精于电脑系统,于是他们就开始派我去做一些跟踪服务,以故障排除为主。这对我的英语口语的提高倒是一大帮助,不出一两个月,我竟能通过电话为出现麻烦的客户解决问题,这大大增强了我的自信心,再不会羞于张口。
当然,也有背运的时候。
最令人气愤的一次是被派到Penrose一家Hardware house"清扫打印机",说是有十几台要清扫,需专业人士小心作业。我去了。原来是那种最老式的24针打印机,脏得简直是扔在街上都没人要。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静下心来打扫,再说Templar已经专门买了高级清洁剂,也不好浪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擦,只当是给未来丈母娘做表现。
细心地洗了两台,装好了还接通电源测试一下,一切顺利。看着它们由黄变白心里也挺欢喜。等第三台也快做完的时候,走来一个胖胖的洋人,问我,“你的Templar的技术员?”
我说“是。”
没想到他马上摆出一分很严厉的脸色,说道,“你怎么把我们的打印机都搞坏了,你倒底懂不懂电脑?”
说心里话,我脾气一向算好的,可当时却感觉一股烈焰从心底腾地燃了上来。我明明试过的,这不是故意找磋吗?而且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工作,要不是老板求着我非让我来,谁耐烦给你这种小气鬼做这些脏活。不过我却没对他发火,只是收拾工具往外走。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伸手拦住了我,
“你不能走,等我打电话找你老板!”
我用我的两只大眼睛看住了他(当然不是深情的那种)。我幻想自己是史帝芬史葛,扭碎他的肥臂,踩断他的胖腿,然后心平气和地告诉他,"This is what I was trained for."
没想到他还真被我看毛了,眼神躲闪了一下,转身打电话去了。这却不由地令我有些怀疑,-- 他心虚。虚什么呢?
心中灵光一闪,我立刻想到,这家伙想诈钱,不给清洗费!
趁他打电话,我走到外面柜台上问一个伙计,“你们共有几台打印机?”
他说,“嘿,就这么三台,破得不成样还不买新的。你倒是耐心,给他擦得干净。” 我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回到Templar一说情况,气得老板也直骂"bastard"。然而事实上呢,他是绝不会对那个大胖子有一分冷眼的,因为那是他的客户。最后被取笑的只是我 -- 一个刚来的,好被人欺负的外国人。白受一场奚落还分文皆无。
直到如今,每看见满脸肥肉的大胖子我都还会想到史葛。也正是如此,再之后的跟Templar交往我就不再那么善意了。到后来游说他们写自己的POS软件,虽没最后半途而废可我却没有丝毫谦意。因为他们的计划实在是太精明了: 不出工资,写好买成了再分钱。给我们提供的只是工具软件和几本书,连电脑都要我们自己准备。
此事后来跟另外一个洋人朋友说起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说哪里有这么狠的人,明摆的就是欺负人。但事实就是如此。只是覃光与我却并不后悔,必竟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说白了,互相利用吧。不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我是深恶痛绝的,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屑于做的。直来直去要痛快得多。精诚合作是贵在信任。
说起游说,我记得当时是这样向Templar说的,“这种POS软件其实并不难写,有一两个人几个月时间也就够了。卖自己的版权不比代售合算得多?”
他们说哪找程序员去,贵得要命。我说其实我的本行就是程序员,只苦于没本地工作经验才一时找不到职位。要是你们有心,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是程序员,有我们两个人足够了。然后我给他们看autodial,还有zdnet的信,说这是我“写过”的“一个”程序,美国人很看重。
我那时的表情也装得很自豪,好象比尔盖茨给我打过电话一样。这下把他们高兴坏了,象挖着了宝一样,让我立刻把覃光叫来一起谈谈。谈的结果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其实那时我们还真有心把它写成,只是他们提出的入股方式未免太不地道了,我们当时大致算过,按软件界的基本contract的价钱,一小时40块钱,两个人半年大约有七万多纽币的投资,而他们只不过花了一千几百块买了几本书和VC。等于说99%以上的风险要我和覃光承担。而分成的比例我们两人连三分之一都占不到。不过能说什么呢? 就算是这样的机会我们已经求之不得了。能说服一个洋人让他给我们出钱买书学习真的已经的确的确很不错了。
就这样,我跟覃光两人有了正版的Visual C++,开始了七个月的埋头苦干。跟Templar的合作最后是怎样结束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最后的结果是我和覃光一人得了一份写着Contract Software Developer的Reference(工作经验证明)。凭着这张宝贵的纸,我和覃光开始了正式的猎狐行动。
现在的Candy,那是还叫Doughty Group,是新西兰最大的一家IT猎头公司, 主要招收电脑程序员和技术员,全国各地的职位空缺都有,每天不下几十个。但是对我们而言,合适的就不多了。那些年薪六万以上的连想都不敢想,只是对着一些要求低的目标撒网,而且每一个职位都专门加工一份简历。
关于简历的多版本情形,其实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一般而言,要针对工作性质突出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与经验,所以说也不全是弄虚作假。不过对我们而言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实际的情况是,既便有了一份本地的Reference,如果凭我们的真实背景,成功的可能性还是非常渺茫。试过找程序员工作的朋友应该知道,那些招聘广告动辄要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所以我不得不虚构一些东西。是为环境所迫。简历的重要性不用我说大家都很清楚,在网上找工作最简单的就是发简历,顶多再带上一句 "Dear Sir, I'm very interested in the job vacancy reference number xxxxxx....." 然后附上可以找到的一些Reference。我的简历那时全是自己写的,然后被猎头公司的专员们一改再改,加上我自己的多版本,是乱七八糟的一盘浆糊,直到两年之后才由一家叫 "Interprise" 的猎头公司非常正规地修正了一番才算定形。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Alan,这个传奇人物,他的简历是印刷出品的。
来的时间长的朋友或许知道此人,有一段时间他在AM990客串流行音乐节目。他来自安徽,有着安徽小伙的典型特征,可爱。两道弯弯的嘴角,笑起来翘翘的,总使我想到张国荣。不是他在霸王别姬中那种苍桑与沉静,倒更象早期的奶油小生的形象。(Darcy对Alan鞠躬,再叫一遍“小油嘴”)。
Alan刚来的时候也是四处碰壁,后来有个朋友跟他说拿你的简历给我看。结果批得他体无完肤。那位朋友告诉他应该怎样怎样写,大大美化一番,然后还要了Alan的一张玉照,说,
“你长得漂亮,就得给机会让他们看见,简历这东西图的就是给人一个好印象。”真是至理名言。后来的猎头公司就有要照片的。
Alan新简历的反响可以拿轰动来形容,只不过鉴于实际的经验与背景,得到手的却都不是他想要的。最后的结果是他去了Casino(赌场)做服务生,一做大半年,确也是个人见人爱的角色。再后来,他才碰到了一个真正的机会,加盟了Telecom, 重回本行。
Alan,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朋友,可惜早已离开了这里,如果消息正确的话目前应在香港。话说回头,我和覃光。初次交锋下来,各自应邀觑见了一大批猎头公司,那些所谓的Agent无非就是把你叫来观赏一下,问一问你的想法,核实一下简历,然后告诉回家等着去吧,你一旦有合适的机会立刻通知。结果是见来见去都是Agent,说来也惭愧,那一阵,真正的与用人公司的面试我连一个也没捞着。
覃光倒是马到成功,同是一份VC的工作,我们俩都投了简历,我呢,Agent根本连理都没理,覃光却幸运地被派去面试,而且成功地拿了下来,年薪三万二,在一家做Photo Shop plugin的软件公司做图象处理。
事后我们才知道,那次成功其实是多么幸运,原来那家公司还真就打过电话到广州调查覃光的工作经验,也不知是对方不会英文只知道答YesYes,还是真的听懂了并了解覃光其人,真实的情况只怕是永远无人可知了。
覃光之欣喜若狂可想而知,只我却大大的不愤,为什么连面试都不给我!分析的结果是可能因为我年纪太小,加上我长得样子看起来更小,这或许让Agent认为我的机会不大。
这一无可改变的事实未免让我大失望,一下子就心懒了。找工不顺,一时不想再试。闲来无聊开始琢磨生财之道。
至于我是如何开始做电脑生意的已无从考证。只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就是看报纸,买便宜零件装机器,然后再登报纸卖掉。当时做这一行的还真不少。期间我就碰上了乔大哥(非丐帮帮主)。
说起与乔健的认识也很有意思,他来的久了,打电话时我竟没听出是一个华人。那次我是看到他卖硬盘,价格很好。见了面才怀疑他是华人,问他是不是他还不爱说。那我也就算了,给了钱就走。没想到这倒是让他觉得有意思,叫住了我问你也不讲价,也不试试,就这么干脆?我说价格挺好的,测试就未免太麻烦了,我回去自己试好了,有问题再找你。他说如果我不认怎么办?我说那我就自认倒霉。他说你很有意思,我还是帮你测一下吧。然后他搬出一台裸机,一边测一边跟我聊了起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再后来我们一起开电脑公司,一直到现在,老朋友们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卖电脑大约卖了一年多时间,到最后也没算清楚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反正一直忙忙碌碌。每个星期四都早起买报纸打电话抢便宜贷。后来慢慢地也到电脑店买一些新的,不太贵的,或是旧的很难找的东西,比如说声卡,键盘之类。
有一天,我发现我的一个朋友Danny,她竟然认识DTC的老板娘,还是好朋友。一经介绍我开始在DTC大量批发小部件,后来拉上乔健,再后来 Jerry从DTC出来单挑,又拉我们到了大澳帝国的批发商Times旗下。再后来又有在会计那认识的Morning Star等等。最后是我跟乔健每人50块钱的注册资金(原意是每人50%,结果洋人说不可以加百分号,我们就傻傻地去掉了),用我们同时想到的一个坏名字,成立了"Rainbow Computer Limited"。那一阵对本地电脑市场真是熟透了。
这期间生意时好时坏,顶峰时有一天出十几台二手机的记录,而且还远销整个北岛。也曾通过电子邮件收购过上百颗旧CPU,还在拍卖会上一次拉回过50个显示器。细节不一而足,总之跟乔健的合作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基本上是他唱红脸我唱白脸。冲锋陷阵是我的事,因我很少跟人划价,特别是从朋友那里提货。这样有时未免被戏弄,这时候乔健就上阵了,侃侃而谈一番往往就把价格给拉了下来。
只因是很有意思的一段经历,所以顺手写在此处。
九八年底,新西兰经济开始滑坡,电脑业一撅不振,十月十一月两个月我们一共才卖出三台电脑,与住时一日十台的辉煌相比,其之惨淡可见一斑。古语“山穷水尽”,我还真就有“柳暗花明”,正值困惑,没曾想原在Templar认识的一个洋人朋友给我介始了一个程序员的职位,而且是直接面试用人公司的,这才使我得以重操旧业,正式进入软件界。
要人的公司是一家叫做 "Walker Data Vision" 的杂牌公司,我叫它“杂牌”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家软件公司,至于为什么异想天开地要招个程序员玩玩,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是足以令人发笑的一场闹剧。
Andy Cullen,三十出头的kiwi,一个杰出的程序员,自组公司,从事电子商务系统的开发设计。说是自组公司,其实也就他光杆一个,在Queen Street上一间小阁楼里租了一角,埋头写软件。公司名称就是叫Cullen Software Ltd。
Leighton Holiday,四十多岁,红光满面的一个胖胖的kiwi,是那种年薪十几万的高级销售员,Walker的顶梁柱,跟Andy私交甚好。因此而有两家公司合作经营一种新型的刷卡机。
这种刷卡机需要跟电脑配合,通过Modem与银行连接,功能也较一般机器多。Andy提供软件硬件,Walker操刀销售。Leighton惯于经营,脑子就活,他说既然这个小玩意儿能跟电脑说话,我们应该写一个能在电脑上运行的推介程序,配上动画和声音,一定能吸引客户。Andy说好主意,但我这一段非常忙,没时间帮你写。Leighton瞪了他一眼说你很好。Andy说你自己招个程序员吧,卖这类软件集成度高的系统也需要一个懂行的做技术支持。 Leighton说我对软件一窍不通,如何招人?Andy说那我帮你挑挑吧,虽然我也没招过人。
结果他们总共就面试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我,面试时Andy还迟到了半个小时。
那时我的语言已基本不成问题,再加上这次面试又是朋友介绍的,所以并无得之不易的感觉,因此也就不甚重视。而他们俩个也是嘻嘻哈哈,整个面试就是闲扯。第一件事竟是检查我的护照。后来Andy才告诉我说是因我的简历上有自己的主页地址,他们曾经上去看过,发现我在网上的简历还附着一张相片。 Leighton一见就表示怀疑,说这小家伙会写软件?他有27岁?Andy说看来也不太象,不过他有POS系统的经验,只管叫过来瞧瞧。正因为好奇,他们才一致要求我出示证件。那感觉跟进赌场前的验身差不多。至今为止我去了不下一百次面试,唯此一次是被要了护照去检查的。
接下来 Andy问了我一些软件上的问题,Leighton在一边打瞌睡。过了一会Leighton问Andy怎么样?Andy摊了摊手说没发现问题。于是 Leighton上阵,问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包括象学了多长时间的英文,名字是谁起的,在这里有没有女朋友,对kiwi感觉何,平时喜欢做些什么事这类,甚至还跟我切搓了一会狄更斯,因我告诉他我喜欢看书。Leightong问完之后再无话可说,面试竟然冷场,这两个活宝大眼瞪小眼,都等着对方表态。看得我心里直想笑,原来这两人的面试经验并不比我丰富多少。偷笑了一会,我主动说不然我们先试试,比如找一个小程序让我花几天时间写一下,给你看看如何。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招人原就是为了要写一个小程序,就只此一个。至于Andy说的技术支持什么的Leighton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所以我这样一说正撞到他心坎上。只见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很英武决断样地说,好!就这样,明天早上八点来报道。我反而一愣,心想这也未免太轻松了。不过别人都说好了我总不会傻到不去。当下握手道别,就象老朋友一般。
Leighton所设想的软件难度并不高,也就一个星期时间我就做好了,功能介面完全是 Leighton的意思,所以他没有任何不满。原代码交给Andy过目。没想到Andy竟然大为赞赏。后来他才告诉我他非常喜欢我把JPEG做进 Resource的办法,使得一个原本超过3MB的程序压缩为400K。其实这也是被Leighton逼出来的,他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要了那么多动画,还想程序小些好放在网上方便客户下载。我想来想去,只能压缩Resourse, 把原行是BMP格式的位图压缩成为JPEG,然后把JPEG压缩引擎做进程序内核,为了提高速度,我又把所有的图片都集中在一张大图上,再在程序一开始于内存中还原。Andy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觉得此子可用。
Andy是说“好”了,Leighton却开始耍滑头。后来还是Andy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坏消息,Walker不打算用你了,又有个好消息,我想要你。他问我干不干。我说好啊。他说那你明天来我公司,我们商量一个给你一个Package(付工资的方式)。
第二天我们在Andy办公室见了面,谈判结果是Contract,一小时35,以B2B的方式。Andy说你不用担心,注册公司其实很简单,如果财务上有问题我也可以帮你。我笑笑说我在这里有跟朋友开过公司。Andy说最好自己再开一家,省得麻烦。我说也没问题。这就是我现在的公司 Expectations Software Ltd.的来源。
跟Andy的合作相当自由,他给我项目,我做,计时,每集到几千块钱就给他写张发票,他回我一张支票。看得出他也很满意。曾有一次我听到他打电话说,"...far out, now I have a programmer working for me, what you say..."
嘿嘿,Andy这人其实很有意思,三十多了还没成家,找个女朋友还跑了去德国。不过其实大家彼此彼此,我也一直单身。Andy还曾很感慨说darcy你很不差啊,怎么会没有女朋友。我说就是找不来也无法可想。Andy说Leighton花花,要他给你介绍几个如何,我说谢谢免了,我没这口福享受不了洋妞。Andy说哼你要求还挺高,我们kiwi 就不介意中国女孩子。我笑,心想东方女孩本就胜过洋妞不知几何,不怪你们不介意。
我不知道Andy对我的C++基础有何看法,想必早已发现了我是野路子上来的。不过他也是一怪才,原代码密密麻麻的一片,没有一行注释却偏又极端高效。我们可以称得上是臭味相投。我就不只一次地对他的代码发脾气,实在太难看懂。他也会不失时机地教训我说看你这段代码怎么这么这么罗索诸如此类的一些交锋无时或有,总体上来讲合作愉快。
这样前前后后,我跟着Andy干了有将近一年,直到有一天Andy跟我说,darcy不行了,我快破产了,不能再用你.....我吓了一跳,说没那么严重吧。Andy说不严重,但却是真的没什么钱了,也怪你写程序速度太快,票子哗哗地住你那儿流,早知如此该要你做Fulltime。我乐了,说钱是小事,转不过来你先别付我好了,活儿呢我还是接着给你干。Andy说心意领了,但实在不好意思,正巧这里有另一家公司想找Contractor,是做VB和SQL 的,你有没有兴趣。我说做VB?给多少钱?Andy说我跟他们说的是市价,一小时50。我心想好啊,比你给的还多15,VB就VB吧。这回可得慢慢做,别一不小心把他们也搞破产了。
可惜不幸而言中,我给Auckland Software做了不到三个月他们就支持不下去了, 欠了我好几千块钱的款项直到一年后才付清。
无论怪不怪我,实情是就好象我到哪儿哪儿倒霉,也够绝的,难不成我真就是洋人公司的煞星?我一离开Cullen Software,Andy就开始转运,如今租着整整两层楼, 五大洲的卖系统。而我曾经做过的第三家公司Wireless Data,这回回来一打听,也因资金周转不灵而卖给了基督城的Tait Electronics.....
如今我在Qbik,才几个月时间他们已失掉了一个Team Leader和两个核心程序员,都是干了好几年的员老。上帝保佑吧,也许是只因为这一段经济形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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