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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齐名    人气:     日期: 2005/2/20 23:44:17

彩虹摄影




  “醒了,醒了,你们快过来啊!”
  好象睡了一个很舒服又很长但是没有梦境的懒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头有些疼,残存的记忆里剩下的东西并不多,但成亮嘶哑的声音在耳边还是那么熟悉。
  我感觉到有只柔软的手在我额头上抚摩着。
  我握住了它。
  是Fanny。
  屋子陌生的很,我慢慢的把眼睛睁大,看到大海象只发怒的狮子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看我醒来,他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扑了过来,一把推开Fanny,“你说你想怎么的吧。你他妈当不当我是兄弟?你找死啊,你往苹果园去。”
  我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我这是在哪里?”
  “你自己的homestay你都不知道了?”大海喊着,“你挺厉害啊你,跑去打黑工谁也不告诉,你知道吗。如果出了事,连KATE都得倒霉。”
  我才看到门口,KATE和Meeko也站在那里。
  “他妈的下次就该把那老死头子的园子给他烧了。”成亮从门后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瓶药似的东西,嘴里不停地骂着。
  一阵委屈突然涌上了我的喉咙,我象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我贪婪的用牙齿撕咬着香喷喷的烤肉,大海,成亮,Fanny默不作声的看着我。
  “能是谁干的啊?”成亮打破了寂静。
  我看到大海很威严的扫了他一眼,他没再说什么。
  “老安。这次我错怪了你,不该对你发脾气。”大海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是3000纽币,你先拿去用,ILETS的班Fanny已经帮你报好了。你也别瞎跑了,现在全奥克兰留给咱们华人的工作没他妈一个好的,再说了。真想考到奥大,哪还有时间忙别的。”
  “不用。”我慌忙推开了大海的手,“我不能花你的钱。”
  “你别推拦。”大海硬生生的把钱塞到了我的手里,“你别以为这些钱能帮上你什么忙,如果你真的考上了奥大,那么多的学费我都帮不了你的,到时候麻烦的事情就不止这些了。再说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你忘了,上次猜球?你和Fanny每人得了1000纽币呢。”
  我不再说什么了,因为我知道我如果没有这些钱,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大海,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我咽下了最后一口牛肉。
  “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和我一起打工的,大家都叫他小秋,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看到大海把头低下了,Fanny也惶恐的闪躲着我的目光,我紧紧地盯着成亮。
  “吃完了……”成亮小声的说了句,站了起来。
  “不用走。”大海一把拉住了他,“给他吧……”
  一张报纸轻飘飘地落在我面前,一双炯炯的眼睛把我忘却的回忆都勾了出来,慢慢地挤碎着。
  “梁秋。”我在心里念着小秋的名字,“原来你叫梁秋……”
  一滴滴的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打在报纸上噼里啪啦直响,洇透了那几个砸在我心头的黑字----中国籍男子梁秋陈尸街头,据报道与14K有染……
  “大海,亮子,Fanny。”报纸让我扔到了地上,我把手伸了出来,“从此以后,我们就是生死之交了。”
  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没有人说一句话。
  11月18日。刚过完21岁生日,我和Fanny同时收到了奥大旅游专业的offer。
  消息是Fanny带来的。成亮拉着她到了我的homestay。
  我并没有太多激动,那时候KATE却高兴的好象自己的孩子考上了一样,一直依依不舍的拉着我。
  “Welcomeyoubackmyson。(欢迎你们回来,我的孩子们)”我上车的时候,她说话的同时竟然流下了滴眼泪。
  在一起生活了多日,这个善良的老人一直没有和我说过太多的话,但我能从每天早上温暖的牛奶,每天整理的干净的走廊,和常常能见到的那双慈祥的眼睛里得到享受,真的要离开KATE了,我也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虽然我现在其实是格外的开心。
  可一个多月的麻木的学习,竟然让我失去了表达的力气,无论是想哭还是想笑。
  我就要离开homestay了,我知道如果没有大海,没有Fanny,没有亮子他们的帮助,我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这样的开心应该分享给他们,而不是挂在我的脸上。至于哭泣,看到KATE苍白的头发,我更是没有哭的勇气。
  Meeko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直到车子启动了,我还在望着KATE的小屋,想着Meeko也许会和平时一样,象个兔子似的蹦出来。和我说声再见。
  可是她最后也没露面。
  “海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亮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告诉我。
  我和Fanny对视一笑。我把她的手牵了过来,“谢谢你。”
  她开心的笑着,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大海在店门前等着我们,远远的看到成亮的车子,便开始用力的挥着手。
  我跳下车去,和他紧紧的抱在一起。
  “我说你肯定没问题吧。”大海用力的捶着我的后背,“不过你他妈的怎么也选个旅游啊,净挑难的考,你这不是故意气我呢么,我估计你毕业了我他妈的可能还没毕业呢。”
  “走吧,去喝酒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OK。Let’sgo。”大海招呼着成亮和Fanny。
  “喂。”我叫住了他,“你他妈今天别找鸡了啊。”
  “明白。”他朝我笑了笑。
   大海今天车开的格外快。窗外一桢桢掠过的风景看起来是那么美,光着脚丫在路边跑来跑去的孩子。永远是那么悠然自得的海鸥,还有沙滩上休闲的人们,朵朵云 似的白帆流淌在我的眼里,似乎都在为我的成功庆祝。美丽的沙滩,美丽的海浪,还有美丽的奥克兰,我摇下车窗,尽情的呼吸着畅快的空气。
  “我们走错了吧,现在已经是东区了。”Fanny突然问大海。
  “没错。”大海哼哼哈哈的点着头,“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车子在一栋别致的蓝顶小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啊?”我莫名其妙的问着大海。
  “这是你的新家。”
  我的新家?!
  紫红色的栅栏,碧绿的草地,房间旁带着电子门的停车库。几只海鸥在前面信步闲庭的转着。
  “这是我的家吗?”我回头看着大海,我知道我的嘴巴现在一定已经合不拢了。
  “确切的说,”大海点着了只烟,“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
  “我的小厂子刚刚做完笔大买卖,我把那边兑了,这里房价便宜,同样的钱还能买到离海这么近的,不容易啊,以后你和Fanny就可以住我隔壁了。”
  “这……”
  “别犹豫啦,现在租房子住学生公寓哪个不得几百块一星期,房主要是个缺德的家伙还说不定遭什么罪呢。”
  大海推开门,回头喊我,“进来啊,已经是自己的了,还那么拘束干什么。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喝酒。”
  “走哇。”成亮跟在大海的后面喊着我们。
  这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的脚步几乎都迈不动了。
  “亮子,你带他们转转。我去买啤酒。”
  成亮一边把每个房间的门打开,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这栋小楼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里面布置的相当精巧,这是一个复式的房间,推开门,从落地窗里洒进来的阳光,晃在地板上照的我眼前一片花。我待待地看着头顶高高的天棚,象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房间的一楼是宽敞明亮的大厅,除了沙发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大海故意留出来准备开party的,从楼梯走上二楼并排分成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相互独立的。但是走到尽头的地方有个公共的阳台,站在那里正好可以眺望到远方碧蓝的海水。
  “这样的房子得多少钱?”我问成亮。
  “买可就贵了。不过在这里一切都是向银行伸手,海哥的信誉很好。而且他新开的车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规模比从前大多了。”
  “这家伙还真能耐。”我扶着栏杆望着天海相接的远方,我必须牢牢的扶着那雪白的栏杆。好象怕眼前的这个梦突然消失。
  “你和Fanny的钥匙。”成亮递给我两把钥匙,“房间都是布置的差不多的了,进去只需要把东西摆摆就可以了。”
  “安哥,我先下楼收拾一下,一会你把东西摆好了。到楼下大厅来。”
  我冲成亮感激地点了点头。
  眼前亮晶晶的钥匙,让我想起了我在奥克兰机场狼狈的样子,在KATE的homestay里那些不眠的夜晚,在苹果园里昏沉的经历,还有小秋那双常常在夜里惊醒我的眼睛。
  我的鼻子好酸。
  一个温暖的身体靠在了我的背上。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Fanny。
  “你感觉我们是在梦里吗?”我问她,眼睛却依然盯着那边的海岸线。
  “恩。”她轻轻的呢喃着。
  我猛的回过身,把她高高的抱起,拥在怀里。疯狂的吻着她。
  Fanny咬着我的耳朵,轻轻的在我耳边吹着热乎乎的气,
  “你现在还感觉我们是在梦里吗?”
  入夜……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轻松的穿梭于奥克兰的灯红酒绿下,轻松的感受着这个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的城市。
  Skytower的灯光晃的人目眩。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海突然转过身来,大笑着伸开了双臂:“各位,欢迎你们来到奥克兰。”
  我们都笑了,Fanny挽着我,
  “我感觉我们现在才真正的在享受着奥克兰。”
  我在他的额头上轻吻,“我也是。”
  “Sir,pleasetakeoffyoursunglasses。(先生,请摘下你的太阳镜)”门前的侍卫拦住了成亮。
  “这里规矩还蛮多的。”成亮叨咕着。
  “你也是第一次来吗?”我有些诧异。
  “这里不可以穿短裤,也不让戴墨镜,还有不能跑来跑去。”大海泰然自若的在最前面走着,“这种地方心情好的时候来玩玩还行。千万不能总来,这是我常常和亮子说的。今天带大家来主要是庆祝一下老安和Fanny考上了奥大。”
  赌场里面和我想象的不是很一样,原以为会气氛严肃的要死呢,结果里面就好象一个大party,大家有说有笑的在聊着天,还有些性感的女孩端着饮料走来走去。
   “四周的亮着灯机器就是老虎机,很简单。按bet就可以压了,中了自动吐,中间有各种各样的赌法,那个是轮盘赌,刚玩的话玩那个不错,那边两个牌桌是百 家乐,太大了,先看看,学习一下,最后面的是21点,还有色子,锄大地,小小的玩玩挺有意思,我不说太多了,反正都很简单,去玩玩吧。饮料是随便喝的。” 大海给我们介绍着。
  “这是赌球的地方吗?”我看到门口的吧台有台电脑,下面记录的是各大联赛的队名和对阵日期。
  “是的。上次我打的就是这里的电话。”大海从兜里拿出钱来,“到这里我就不管你们啦。得用你们自己的钱去战斗啦。呵呵。那边是兑换处,记得,不要玩太大了。”
  成亮早已经坐在了老虎机前。我在他后面看着他把硬币一个个的扔了进去。
  不一会,他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
  “没了?”我问他。
  “是啊。50块钱。”他耸耸肩膀。
  “真他妈是吃人啊。”我笑了,“大海呢?”
  “他去里面的包房了,那里面是showhand,很大的。需要底金,我们进不去。”成亮又跑向了兑换处。
  “我们去玩那个吧。”Fanny指着21点,“我在澳门玩过那个,很简单的。”
  “Sir,welcomeyouhere,goodluck。(先生欢迎你来这里,好运)”一个黑大汉熟练的洗着牌。
  “这里人赌钱还都很有礼貌啊?”我笑着压上20块钱,“OK。”
  一张K,一张A被扔到我面前。
  “K算多大啊?”我回头问Fanny。但是我看到她已经笑开了花,“是blackjack啊。你赢啦。”
  那个黑人堆着笑,递给我一摞筹码。
  我想我的运气真是好的惊人,不到一个小时,面前竟然已经堆起了厚厚的筹码。
  500钮币。得来的就是这么容易。
  大海和成亮的影子已经找不到了。Fanny有些倦了,“你先玩会,我去外面的酒吧坐一会。”
  我的好运还在继续。我拿着厚厚的筹码在赌场里四处转着,一会在色子上压个大,一会到轮盘那边贴个双,筹码的颜色也从蓝色慢慢变成红色。从10钮币一个的变成了100钮币一个的。
  “Fanny呢?”大海和成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站在了我的后面。
  “去外面喝酒了吧。”我全神贯注的盯着色钟,猜想着这次会是大还是小。
  旁边一个和我较了半天劲的家伙斜着眼睛看着我,这家伙每次都用3000块钱把一头买死,看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个大海说的那种大陆来的贪官。
  “快走吧。找找Fanny去。”大海在催我。
  “好的。”我用两个指头捏起100的筹码,轻巧的扔到了小上,“最后一把。”
  色钟打开了,1,2,4,7点小。
  那个家伙扔下了一句妈的,掉头走了。
  1000钮币正好,在兑换处换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丢掉的那1000美金。
  “想什么呢?来钱挺容易的吧?”大海敲敲我的肩膀,“运气不是总在你这里的,这1000钮币和你刚来的时候带那1000美金你更想要哪个?”
  “刚来的那1000。”我斩钉截铁的说,“那是我的希望和梦想。”
  “那么。”大海掏了掏兜,“你的希望和梦想……还给你。”
  我惊愕的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你的美金和汇票。找到了。”
  我正在诧异,突然,酒吧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Fanny!”
  我们三个人忙赶了过去。
  一个醉熏熏的人在街头死死的拖着Fanny的手不放,旁边的人都闪在一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他妈的放开手。”大海已经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两边突然闪出两个人来,狠狠的把大海按住了。
  “我说怎么的,怎么的,我刚出去一会你们闹什么呢?”
  我回过头,是刚刚那个在赌桌上和我较劲的家伙。正挺个肚子叼着烟看着我们。
  “你们的人在耍酒疯。”我盯着他。
  “我怎么就没看见。”他把烟头扔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帮我踩了。”
  “没看见吗?我让你看看。”
  我一拳砸了过去,因为很突然,所以打的很结实,我清楚的看到坐在地上的他鼻孔里往外冒着血。
  “反了你了。”他一挥手,我感觉无数个黑影扑了上来。
  我突然忘了恐惧。也挥拳扑了上去。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子横在了我们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一个毛利人,一米九十多的巨型身体,叉着两条粗壮的黝黑的胳膊,象面棕色的墙一样,矗立在那里,一份威严让两边的人都停了下来。
  他指着那个爬在地上的醉鬼,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门外。
  我吐口气。原来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个家伙显然借着酒劲没有把毛利人放在眼里,嘴里骂咧着,“管鸡巴毛闲事啊。操的。”硬撑着站了起来,往那个毛利人身上扑来。
  人群中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
  我看到那个毛利人不费力气的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用胳膊肘顺势堆了那家伙一下。
  那家伙和一张纸片一样的飞了出去。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满嘴血花,地上还有两颗带着血丝的牙齿。
  有这么强大的人帮忙,我自然不怕了,“你们谁他妈还敢过来。”
  大海挣开了架着他的人,拽起Fanny,“老安,快走吧。”
  “走?”我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他递给那个毛利100块钱,然后说了句Thanks。没魂没魄的往门外跑。
  我紧紧的跟在后面。
  Sky tower外,夜色浓重。
  远处有警铃在响着,大海慌张的开着车子。
  Fanny躺在我的怀里,受到惊吓的他眼睛睁的好大。楚楚的看着我。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轻轻的抚着她的脸,手上湿湿的。
  她哭了。
  我们的车在夜色下穿过一条又一条街。
  直到身后的那片霓虹灯消失在浓厚的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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