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晚因為飲了一位同好贈我的家釀,不勝酒力早早睡了。次日友人相問「看了馬年春晚嗎?」我是一頭霧水。在海外幾十年,只依照祖宗規矩過年,雖在異鄉為異客,家人總要團聚,僑社傳統總要因循,中華文化薪火總要傳承,團年飯、貼春聯,組織或參與舞獅四出拜年,就是過年的主要內容了。
至於春晚,一九七九年在廣州看了第一届春晚之後,就沒有再看過直播,只在网上揀一些節目來欣賞。畢竟是日久他鄉變故鄉,隨著價值觀的轉變,生活的方式,審美的取向都有了轉變,不喜歡太強烈的燈光,太高分貝的音樂,太強烈而又衝撞的色彩,太喧鬧龐雜的場面,當然更無法接受太明顯露骨的宣傳與說教。
但是一臺春晚節目能有這麼高收視率,創造多項「世界之最」,說明她已經成為部份華人的新民俗,我也理解有不少同胞看春晚,是出於尋找濃郁的年味,出於祈福求平安這一種善良而又淳樸的願望。
馬年伊始,春晚節目引起對罵充滿了火藥味。被罵得最慘的是唱電影插曲「英雄贊歌」的女歌手王芳,王芳歌喉平平,僅是因為與電影「英雄兒女」主人公王芳同名,而得幸登上春晚舞臺。
馮小剛揀選這首歌的本意究為如何不得而知。但「英雄兒女」作為一部電影涉及的韓戰歷史、幾十萬中國士兵的死亡等問題,本身存在重大爭議。再將它与文革樣板戲「紅色娘子軍」湊在一起在春晚推出,所以引起人們對其中的政治寓意猜測,對毛主義复活、文革回潮的反感。
這才是歌手王芳捱罵的根本原因。不過我并不認同對這個年輕女孩的辱罵与人身攻擊,因為在表達個人觀點時,辱罵與人身攻擊往往會抵消了觀點本身的正確性。
「英雄兒女」這部幾十年前拍成的電影,是文革前夕宣傳機器的產品,以宣揚假大空的「英雄主義」,以鼓吹仇恨代替了對戰爭奪去生命的殘酷的反思,以冷酷的黨性掩蓋复雜的人性,扭曲了韓戰的真相與現實意義。
幾十年前我在部隊時看這部電影也熱血沸騰淚流滿面,除了因為自己年輕淺薄,因為歷史的真相被深深掩埋,因為自幼所受的灌輸与誤導,因為資訊的落後,知識來源的單一與缺乏,使我們根本無法具備从比對中找出事實、求索真理的条件與能力,所以我們這一代曾經一度愚昧無知與迷途,對紅色文藝暴力美學的盲從,代表了一個年代的愛憎是非的價值觀,
幾十年過去了,許多鮮為人知的真相一一被揭露,尔今回首來時路,由一己之親身經歴,推及歷史大河曲折起伏奔流綜觀之,我們看到的東西,應該是更多更真也更具人道主義情懷的東西。
電影「英雄兒女」的背景是韓戰,它的歷史究竟是怎樣的呢?
原本統一的大韓帝國是在二十世紀初亡國的。
韓國總理李完用與大日本帝國代表寺內正毅於一九一零年八月二十二日簽訂日韓合併條約,將朝鮮的主權永久讓與日本,自即日起韓國已亡於日本。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美英三國首先在開羅會議提出朝鮮獨立的主張,後來美國和蘇聯又在德黑蘭會議上同意朝鮮半島在「適當的時候」應實現獨立。
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在日本戰敗投降的前夕,美國提出以北緯三十八度線(即三八線)為界,美國和蘇聯分別佔領朝鮮半島南北的提議,並得到了蘇聯的認可。
美蘇以三八線為界分別占領南北韓後不久,聯合國大會在一九四七年十一月通過一一二号決議,決定由聯合國朝鮮臨時委員會(後改稱聯合國韓國問題委員會)監督,在美蘇管轄區同時舉行選舉,然後美蘇軍隊撤出朝鮮半島,由當地人民自己管理自己的國家。但蘇聯拒不承認這一決議,並拒絕委員會進入其管轄的朝鮮半島北部地區。
戰後南北韓和平統一的惟一機會在蘇聯阻撓下痛失!其後南北韓先後成立自己的政權,形成敵對與分裂狀態。可以講斯大林和金日成是南北韓分裂的制造者。
一九五零年美蘇從南北韓撤軍後,金日成却又想到「統一」了,不過這個「統一」是吃掉南韓。他跑到莫斯科与斯大林密商,并使斯大林「同意朝鮮領導人對局勢的分析和準備以軍事方式實現國家統一的設想」。金日成隨即密訪北京向毛通報進攻南韓意圖,在斯大林「驅虎赶狼」毒計下,北韓終於放手進攻南韓。
美國与聯合國不得不出兵保衛南韓,中國被金日成拖下了中國出人蘇聯出槍助其實現一統野心的戰爭。
韓戰打了三年,中國死了多少人,至今沒有一個公認的數字,從中國自報的十八萬到別人統計的三十九萬,甚至五十萬、一百萬都有。
現在人人都明白了那不是「抗美援朝」,是一場為斯大林擴充勢力范圍,為金家王朝實現一統天下野心,所打的出師無名非正義之戰。之所以說它是非正義之戰,理由是金日成与斯大林撕毀國際條約,率先發動入侵南韓,破壞該地區的和平。
就此而言這麼多中國人的生命是枉死的!它最終的結果是勞命傷財,延誤了國家建设与經濟,導致自己受到國際制裁与孤立,連帶失去了台灣統一的良機,而以中國人血肉堆就的金家王朝却六親不認,流氓成性,殘暴野蠻,成為東北亞的不穩定因素。
今天回首這場慘烈的戰爭,要總結的歷史教訓是,當年為甚麼會受國際主義空談蠱惑,受充當第三世界領袖野心驅使,錯估誤判形勢,為他人「火中取栗」?
但我們仍然應該紀念這場戰爭,記住這些死在韓國戰場的中華兒女,甚至應該為其樹碑立傳,但不是重復歷史謊言,再不是次掩蓋真相,紀念所謂「血染風采」,而是還原歷史真相,銘記「血染教訓」,不忘戰爭的殘酷,歷史的謬誤,告誡後人永遠珍惜生命與自由,熱愛和平。如是他們寶貴的鮮血才沒有白流,他們的死才有真正的價值。
真正的英雄兒女,是善良勇敢而堅忍的中國老百姓,他們雖然為不同的理念而死,甚至是受騙上當而死,但他們畢竟或曾經奮不顧身、或曾經默默順從地作出過各種各樣的犧牲!這一犧性包括生命、青春年華以及聰明才智,春晚的贊歌應該為他們而唱,因為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兒女!
文藝作品只有摒棄說教、宣傳與造假,像許多二戰电影、文學作品一樣,深刻揭露戰爭對人类的戕害,和平的可貴,人性中光明與罪惡的搏鬥。才能有永恆的思想性和藝術價值,有巨大的教育意義和感染力。
馮小剛若不是為獻媚刻意舊調重彈,而是把這里面矛盾与冲突的悲劇之美表達出來,大概他就不會捱罵了。
過年了,辛辛苦苦終年的老百姓,除夕一家團聚,初一放放鞭炮,打開电視看看跳舞、聽聽戲曲,無非找點樂子,把過往一年的霉運穢氣掃掉,迎來幸福快樂的新年。搞「春晚」的目的是為千家萬户帶來視聽之娛。非要把一台娛樂節目搞成官方宣傳,甚至把春晚定為「國家項目」,長此以往,「看春晚」与「罵春晚」都將會是一種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