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德社長在羊年前夕問了我一個有趣的問題﹕「十二生肖中的羊，是山羊還是綿羊？」這一問難倒了我，因為真的很難肯定，也無典籍可考。據說最早期提及十二生肖的古籍，是東漢王充的《論衡．物勢》，其中只記載：「未禽，羊也。」并沒有注明這羊究竟是山羊還是綿羊。

這也是許多洋人朋友共同的疑問，香港《萍果日報》的古德明寫了一篇短文，嘗試回答「羊年英文叫 the Year of the Goat還是 the Year of the Ram？」這個問題。

作者認為如果按照宋代朱熹《讀十二辰詩卷掇其餘作此聊奉一笑》詩那句﹕「烹羊酤酒聊從容」，指的顯然就是綿羊。還有就是「一九三一年美國長老會傳道團出版社出版的 Mathew'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麥氏漢英大辭典）也以 Sheep譯十二生肖里的羊……成年雄性綿羊叫 ram，『羊年』譯做 the Year of the Ram也可以。」

原來「山羊還是綿羊」的爭議早就遍及中外，沸沸揚揚，各執一詞，莫衷一是。只記起《聖經》中上帝在末日審判如是對待萬民﹕「他要把他們分開，如同牧人分開綿羊和山羊一樣，把綿羊放在自己的右邊，山羊在左邊。」（瑪廿五 32～ 33）此一比喻以山羊象徵那些冷漠對待貧困弱小者，而綿羊代表那些關愛世人者，前者要受永罰，後者則可得永生。在這本偉大而神聖的經典中，山羊和綿羊似已有了正邪善惡之分，所以古德明的肖羊應指綿羊說似乎更恰當些。

國文學養深的朋友，可能會提出質疑，因為漢字的「羊」，便是兩角山羊的象形，再留意一下，凡与吉祥有關的漢字如「美」、「善」、「義」，統統都豎著兩隻山羊角呢。如此說來，生肖中的羊，又有可能真的是山羊。

對於一些頗有強國情結的朋友而言，羊年若意指山羊，可能更合心水。因為山羊与綿羊混合放牧，領頭羊通常都是一隻公山羊，故人們習慣把一個團體的領袖，包括一國之君比作地上的公山羊。

在此只是從普世意義看，考慮到每逢農曆新年，世界各國都會關注到十二生肖，還發行紀念郵票，紐西蘭就幾乎年年都請人設計農曆新年的生肖郵票。所以解讀十二生肖中的羊，還是綿羊較山羊更接近吉祥與善良的寓意，也更容易為世人瞭解與接受。

也有人認為不必計較山羊綿羊，反正都是羊。太過較真，十二生肖逐一都可爭論一番，虎是東北虎還是華南虎，牛是水牛還是黃牛，雞是黃腳雞還是竹絲雞，吵起來沒完沒了。不爭論代表沒意見，有時沒意見也是一種高見。

從山羊和綿羊的生肖，想到自己居海外多年，在異域文化中，年的況味真的是愈漸淡薄，越來越覺得海外華人所謂恪守中華文化，應如胡蘭成所言﹕「人要自已有一樣真的東西，才能知天下的東西的真偽。譬如你學書，真知道了書法是甚麼，你也就會得看陶器、看文章，乃至看政治了，所謂旁通。」

畢竟龍鳳只是圖騰，紅燈籠與揮春、舞獅只是文化符號，熙熙嚷嚷集會更只是一種形式，而先祖過農曆新年的遺風舊俗，是大自然冬去春來時序季節遞變中，生於人情的生活盛事，一種千年古風的人世秩序。

我們雖不能時光倒流，回到除夕一家圍爐守歲，攜眷四出拜年，鞭炮聲里長幼有序莊嚴祭祖敬拜先人的舊時代，但完全可以把那一股熱辣辣的人情揣在心懷里。

不僅僅滿足於以聚眾吃喝、歌舞的喧鬧去彰顯所謂年味，反而可以在他鄉格外孤獨的沉寂中，靜靜玩味我們這個古老而偉大的民族的傳統中，有哪些最值得自己去珍惜與恪守的東西，因為正是這些東西，使中國人過了幾千個充滿歡樂与希望的農曆新年，在諧於神明與萬物之餘，中國人的確曾經自覺是天地人中的人，真正的人。

而農曆新年，生肖屬羊，只是提醒我們歡渡佳節的同時，更要識得禮義廉恥，知道忠孝信悌罷了。

在此謹祝各位羊年洋洋得意！健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