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小菊
《盲山》里,被拐卖的女大学生白雪梅九死一生,想尽所有办法,最终也没能逃出像地狱一样困住她的大山。
万念俱灰之下,她举起菜刀砍向那个所谓的“丈夫”。
《盲山》没有花大量篇幅揭示白雪梅被拐骗的经过,它把重头戏都放在了白雪梅逃跑和被解救的过程中。
影片要揭示的是,一个女大学生活生生被卖到深山,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为何她就是逃不出来。人们的眼睛都干什么去了?法律的威严何在?人性的良知何在?
难道人们的眼睛真成“亡目”了吗?
15年前看完《盲山》后,一直纠结于一个问题——白雪梅身为一名大学生,为何不能靠自己的智慧逃出大山?
15年后再看《盲山》才明白,不是白雪梅没有智慧,而是有若干原因像大山一样阻断了她逃跑的路。
01.大山深处人性的愚昧和丑陋,像牢笼一样困住了白雪梅
白雪梅的悲剧起始于她的单纯和懂事。
从小懂事的她,大学刚毕业,就在吴经理的游说下,跟着他跑到大山深处,想通过收购药材,帮家里偿还债务。
心思单纯的白雪梅,没想到吴经理是个人贩子。
跟着吴经理一路颠簸来到大山后,她累得一屁股坐在村民房前的台阶上,顺手接过村民递给她的一杯水后,她毫不设防地一口喝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白雪梅发现自己躺在一户人家的炕上,钱包和身份证都不见了。她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自己被骗了。
白雪梅要冲出屋外找吴经理时,被人死死拦住。此时,22岁的她,已经成了40岁老男人黄德贵的媳妇。
人贩子吴经理以7000元的价格把大学生白雪梅卖给了黄家。
看着一口黄牙,满脸猥琐的黄德贵,白雪梅拼命跟黄家人解释,自己是来收购药材的,那个吴经理不是她的家人,她跪在地上不停地乞求黄家人放自己走。
黄家人哪管这些,黄德贵的父亲为了保险起见,用一把铁锁将白雪梅锁在屋里,任凭她拼命地哀嚎乞求。
第二天黄家就举行了热闹的婚礼。
屋内,新娘子白雪梅嘴里塞进毛巾,被五花大绑地扔在炕上,绝望地挣扎着。屋外,全村人都在起哄黄德贵“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媳妇。
当晚,因为高兴过头,黄德贵醉得不省人事,没做成“收拾”新娘子的事。
次日,黄德贵走进屋子给白雪梅松了绑,欲跟她成“好事”时,白雪梅苦苦哀求黄德贵放了自己,并警告他:“买卖妇女是犯法的,要坐牢”。
黄德贵觉得白雪梅的警告十分可笑,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坐球牢!我花了7000块,你就是我女人”。
黄德贵愚蠢地认为,他花大价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下白雪梅,白雪梅就是他名正言顺,合法合理的媳妇,他想怎样便怎样。于是,他不顾白雪梅的警告,扑向她欲行不轨。
白雪梅誓死不从,她连踹带踢拼了命地和黄德贵撕打起来。
两人的撕打声惊动了黄德贵父母,见儿子还没搞定媳妇,黄德贵的父亲气愤地骂了他一句“无能”后,上前死死按住了白雪梅,黄德贵的母亲见老伴出手了,也急忙上前帮忙。
光天化日之下,黄德贵当着父母的面粗暴地占有了白雪梅。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愚昧落后的大山深处,什么事都可以发生。被强暴后的白雪梅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面对眼前的丑陋,她已发不出任何声响。
这时,黄德贵的母亲上前劝她说:“咱做女人的,早晚都要过这一关,女人嘛,嫁给谁不是嫁”?
大山深处的贫穷和无知,让人的心灵变得愚昧丑陋,在黄德贵母亲的认知里,女人反正要生孩子,和谁生不一样?
所以,她便不顾羞耻地和丈夫一起撕下一个女孩身上最后的那块遮羞布,迫不及待地帮儿子生米做成熟饭。
被强暴后,白雪梅怀孕了,她逃出大山的路会因为怀孕变得更加艰难。
黄德贵因为愚昧,错误地认为花钱买来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媳妇,所以他宁愿坐牢,也不肯放走白雪梅。他的父母因为人性的丑陋,为了让儿子牢牢拴住买来的女人,竟然不顾廉耻,帮他强暴了白雪梅。
大山深处人性的愚昧和丑陋,像牢笼一样深深困住了白雪梅,不管她如何拼命反抗也无法逃离。
02.执法者对法律的无视和麻木,让白雪梅选择了轻生
为了尽快逃出大山,白雪梅即使被强暴怀孕后,也一直在不停地想办法。她首先想到了村委会,想从村领导那里寻求帮助。
黄家人自白雪梅怀孕后,对她放松了警惕,白雪梅趁黄家人对自己看管不严的机会,冲进了村委会,她告诉村主任自己是被拐卖来的,求他帮自己逃出村子。
村主任看了一眼白雪梅,若无其事地对她说:“你先回去,等我们调查一下再说”。
单纯的白雪梅哪里知道,村委会对村里买卖妇女一事早就默许了,对法律的麻木和无视,让村领导早就忘记了他们的职责和义务。
没寻求到帮助的白雪梅,被闻声赶来的黄德贵强行拉了回去,得到一顿毒打后,又被关了起来。
被关进屋子的白雪梅,从来没放弃逃离大山的希望,在税收干部来黄德贵家收养猪税时,她用力拍打着窗户大声呼救:“救救我,我是被拐卖来的”。
遗憾的是,白雪梅的呼救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我们管不了”。
税收干部只关心他们能否收到满意的税款,白雪梅是不是被拐卖地与他们何干?他们不但对白雪梅的呼救视而不见,走的时候还对黄德贵说了一句:“收拾一下,让她老实点”。
白雪梅的求救不但没为自己寻求到帮助,还因此遭受了更严厉的惩罚,被毒打一顿后,她被像牲口一样用锁链锁在屋里。
一边是一村之主的父母官,一边是熟知法律的镇干部,这些知法懂法,本该敬畏法律的人,明知道买卖妇女是违法的,却这边草率敷衍,那边视而不见。
大山深处执法者对法律的麻木和无视,在让人们看了脊背发凉的同时,也让白雪梅萌发轻生的念头。求救无门后,白雪梅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她想以死解脱自己。
03.人性良知的泯灭,阻断了白雪梅逃跑的路
白雪梅割腕轻生时,被黄德贵发现,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黄德贵,急忙找表弟黄德诚帮忙,把白雪梅送进医院救回了一条命。
黄德贵的表弟黄德诚是山村里唯一的读书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他,回村当了小学老师。
一见白雪梅,黄德诚就对她生出暗恋情愫,他经常以送书给白雪梅看为借口接近她。
黄德诚的出现,给白雪梅带来一丝希望,也让她孤独绝望的心感觉有了依靠,两个人暗中好上了,黄德诚承诺要帮白雪梅逃离大山。
可是两人相好的事败露后,得到白雪梅身体的黄德诚,却露出人性中自私丑陋的一面,他泯灭良知,违背诺言,丢下白雪梅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山。
白雪梅被毒打一顿后,又陷入无尽的绝望里。
一再逃跑不成,白雪梅后来改变了策略。为了麻痹黄德贵一家,她变得安分起来,借给村里的孩子辅导功课为名,她开始笼络人心,寻找逃离大山的机会。
这期间,白雪梅写了无数封信寄给家里,每封信她都亲手交到邮递员手里,她期盼着邮递员这个传递人间信息的美好使者,能把自己被拐卖的事传递给父亲,让父亲来解救自己。
可白雪梅寄出的信,每封都如石沉大海,她天天站在门口,始终没等到父亲回寄给自己的一封信。
直到一个找她辅导功课名叫李青山的小男孩偷偷告诉她:“白姐姐,邮递员把你的信都交给黄德贵了”,她才彻底明白,是邮递员切断了她与家人的联系,邮递员的渎职,像大山一样阻断了她与外界联系。
如果没有小男孩李青山,白雪梅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站在黄德贵那边。
李青山的话让白雪梅瞬间明白,她之所以逃跑不成,是因为围绕在她身边的,是一层层厚厚的关系网,人性良知的泯灭,彻底阻断了她逃离大山的路。
04.看客心态引发的群体加害,让逃跑难如登天
白雪梅被围困在深山后,从来没断了逃离的念头,她无数次逃跑过。
第一次逃跑,因为不熟悉道路,没跑多远,她就被村民围追堵截回来。
村里人早就达成默契,不管谁家买来的媳妇,只要逃跑,就会被集体追回。
第二次逃跑时,白雪梅吸取上次的教训,提前打探好了逃跑路线,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她以上厕所为由,跑进树林,然后翻过大山,逃到了通往镇里的公路上。
可是,等她拦下一辆客车时,却因身无分文被推了下来,不等她再往前跑,黄德贵就和村民开着三轮车追来了,她像牲口一样被生拉硬拽拖了回去,挨了一顿暴打后,被锁在屋里好几天。
第二次逃跑失败,让白雪梅意识到钱的重要性,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放下尊严,去了一趟村里的小卖部,用身体从老板那里换来40块钱。
有了钱,白雪梅在一个清晨,奋力狂奔到那条通往镇上的公路,搭上了通往县城的大巴。
白雪梅以为,坐上开往县城的大巴,就意味着自己可以逃离大山,重获自由了,可她想得太简单了。
大山深处,不管是山村还是县城,人们对买卖妇女一事都是一副看客心理。
在县城,白雪梅乘坐的大巴刚驶出车站,就被黄德贵和村民的三轮车拦下了,大巴司机接过黄德贵递来的香烟后,不顾白雪梅的苦苦哀求,笑嘻嘻地把车门打开,白雪梅被黄德贵揪着头发拖下了大巴。
黄德贵和村里人连扛带拉,硬要把白雪梅拖上三轮车时,警察过来了,白雪梅哭着朝警察大喊救命,黄德贵用一句“我老婆发神经病了”就把警察打发了。
警察听了黄德贵的话,没仔细盘问一句,只在转身离开时说了一句:“有病到医院去,别在这里妨碍交通”。
在大巴司机的看客心理和警察的不作为下,白雪梅再次被三轮车带回大山深处。
鲁迅曾说过:“中国多看客,亦多愚民”。白雪梅的悲剧,更多的是来自看客心态引发的群体加害。
对白雪梅被拐卖一事,所有人都以看客心态,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默认了这一切的合理性。
村民为了彼此利益的互为帮凶,大巴司机的良知泯灭,警察的冷漠,这些看客心态引发的群体加害,让白雪梅逃离大山难如登天。
05.法律的无所适从,引发杀夫悲剧
白雪梅生下孩子后,对人生失去了希望,她甚至连逃跑都不愿想了。
就在她一天天绝望下去的时候,小男孩李青天却出其不意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越过邮递员,成功帮白雪梅把信寄了出去。
白雪梅的父亲收到女儿的信后,和警察一起来到大山找到了她。
黄德贵的母亲看到警察后,一把从白雪梅手中抢走孩子,并大声呼喊村民前来阻止警察带走白雪梅。
警车带着白雪梅快要驶出村子时,被闻讯而来的黄德贵和村民截住了。
黄德贵在持枪的警察面前梗着脑袋大声叫嚷:“买老婆的人多了,犯啥法?
他的母亲则直接躺在警车前,大声哭叫着:“要把人带走,就从我身上轧过去好了”。
村民们都拿着锄头、铁锨和木棍站在警察面前,大声辱骂,推搡着两位警察,不管警察如何警告他们“买卖妇女是违法的”,他们也不肯退让。
因为村民闹得太凶,警察只好暂时妥协。他们和村主任商量好,白雪梅父女先留在村里,三天后,他们再带人手潜入村里,将白雪梅和其他被拐妇女解救出来。
大山深处的野蛮,实在是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即便是持着枪、开着车的警察,都无法走出这个落后的山村,在愚昧无知的村民面前,法律都变得无所适从。
无奈之下,白雪梅只能和父亲暂时留在黄家。
村民们虽然愚昧,但他们都不傻,他们知道,警察再回来时,各家非法买卖来的妇女都将被解救出去。于是,他们想出了让被拐妇女都出去躲几天的主意。
白雪梅被黄德贵硬拉着拖上三轮车时,她的父亲拼了命地和黄德贵撕打起来,黄德贵气急败坏之下,一把将白父摁倒在地,狠劲殴打起来。
看着暴打父亲的黄德贵,白雪梅积压已久的痛苦和屈辱彻底爆发出来,失去理智的她,尖叫着拿起地上的菜刀,使劲砍向了黄德贵……
影片至此戛然而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只能想象。
写在最后:
《盲山》通过女大学生白雪梅被拐卖的人生悲剧,把人性中那些人们习以为常的,不觉得是黑暗的东西,赫然摆在我们面前。
它想让我们在看清、正视这些黑暗的同时,思考如何怎样根除它。
看完《盲山》,很多人会意识到,人世上有些病痛,只有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然后想办法将它彻底切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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